刘骜脸上不动声色,只肚里默想:“书呆子好不晓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毫不长进。”
淳于长知圣上近来宠爱赵氏姊妹,而赵氏姊妹乃自己多年前所救,又进献刘骜,倘赵飞燕晋位为皇后,于己极为有利,于是答道:“臣以为赵婕妤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乃皇后之最佳人选。”
刘骜微微一笑:“只恐太后反对,群臣微词。”
淳于长狡黠一笑:“陛下放心,太后那儿包在微臣身上。只要太后应允,陛下下旨,群臣谁敢有异议。”
骊山田猎回宫后,不一日,淳于长至太后宫中请安。太后揶揄道:“子鸿现为卫尉,日理万机,今日倒好,想起哀家了?莫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罢?”
淳于长悻悻道:“乞太后恕小侄处事不周之罪,近日着实疏于请安了。”
“罢了!疏于请安倒是无妨。”王太后顿了顿,语气忽转严厉,“可你撺掇着皇上微服出行,前几日又至骊山田猎,不务正业,你可知罪?!”
淳于长假意跪下领罪:“小侄知罪。不过陛下沉湎于微服出行,乃事出有因,我大汉一日不立皇后,陛下便一日不收心。再者,陛下尚无子嗣,早立皇后,若诞下皇子,便是嫡子,则我大汉后继有人了。”
三言两语,正中太后心结。王太后道:“子鸿起来回话。哀家早知你今番进宫,定然有事,说吧,陛下相中了哪位嫔妃?派你来当说客。”
淳于长微笑:“太后真是明察秋毫哇!小侄无事能瞒得过太后法眼。禀太后,赵婕妤贤良贞静,可母仪天下。”
“放...!”“屁”字几欲脱口而出。太后怒道:“赵飞燕出身低微,又无生育,婢妾而已,安可母仪天下。班婕妤恭让谦虚,辞辇进贤,近来于哀家宫中早晚侍奉,孝顺知礼,若要立后,非班婕妤莫属。”
淳于长显然早知太后欲立班婕妤为后,入宫前便想好说辞:“实不相瞒,此事陛下早已思之。陛下着实深谋远虑,陛下对臣讲,大汉外戚干政皆因册立名门望族之女为后所致,外戚专权则皇权旁落。而赵婕妤出身寒门,身后并无外家,立其为后,则不会有外戚干政。乞太后三思。”
太后听后若有所思,淳于长知此事不可急于求成,太后需深思熟虑,故告辞出宫,直奔刘骜所居未央宫而去。
淳于长将方才在长信宫劝说太后之事一五一十启禀刘骜。刘骜知太后有些松口,自然高兴。淳于长又为刘骜多方奔走,求其母亲进宫劝太后,王政君不再反对,但仍要刘骜问过群臣。
一日,刘骜传王音等数位重臣进宫议事,刘骜道:“大汉皇后之位空悬经年,今赵婕妤贤良贞静,可母仪天下,朕欲立之为后,诸爱卿可有何高见?”
谏大夫刘辅道:“妙选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庙,顺神祇心,塞天下望,子孙之详犹恐晚暮!今乃触情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惑莫大焉!圣君立后,必取先代世族之家,今赵氏出身微贱,又无生育,若因陛下宠爱,使贱人暴贵,臣恐礼法荡然,乱自上起。”
“放肆!”刘骜震怒,“一派胡言!孝武卫皇后亦出身低微,却有内助之贤,汝等以门阀取人,荒谬至极!赵婕妤与朕有偕老之誓,朕立其为皇后,太后都已首肯,谁敢多言?来人,将刘辅压入大牢,听候审讯!”
群臣为刘骜之气势震慑,无人再敢多言。永始元年(公元前16年)六月,立赵飞燕为皇后,封赵合德为昭仪,大赦天下。
淳于长拥立赵氏有功,与成帝入则同辇,出则同车,加封为关内侯。淳于长愈发不可一世,整日花天酒地,调戏妇女。
淳于长见许皇后家姐许靡颇有几分姿色,丈夫韩宝去世后,在家寡居,遂与之私通,后又纳其为妾。淳于长挥霍无度,贪财好色。一日,淳于长陪许靡入宫探视已贬为贵人的许皇后,知许后有复出之意。
淳于长知许皇后虽已废为贵人,但家底颇丰,于是诈许道:“陛下亦常思许贵人,欲复立贵人为‘左皇后’,又恐朝中大臣非议,若贵人可予微臣些钱财,由臣疏通群臣,亦非难事。”
许娥信以为真,资淳于长金钱乘舆服御物前后千余万,苦等一年却无动静。许娥心急如焚,命许靡催促,可淳于长却出言侮辱,嫚易无不言。
话分两头,大司马王音、王商先后薨逝,曲阳侯王根自知德才不足,不能胜任,于是上书乞骸骨,皇帝虽准奏,却命王根推荐后继人选,待新人接替大司马一职后,方可卸任。
大司马乃内朝首领,众大臣纷纷议论,一日之内,此事满朝皆知。王莽与淳于长名气相当,又皆为皇家近亲,众臣皆知此职位定是他二人择一而居,而陛下近来更亲近淳于长。
王莽听说此事后,一直闷闷不乐,便信步踱出城外,在一间酒肆独自喝闷酒。说巧不巧,刘怀能正出城采买,远远便认出王莽,于是迎上去挖苦道:“兀!书呆子,你竟学会喝酒了呀?”
王莽见是刘怀能,借着酒劲道:“实不相瞒,吾心中有事,若刘姑娘得空,可否稍坐,陪在下浅酌一杯?”
刘怀能也不客气,坐下道:“我听萧伯伯说了,陛下要选淳于长当大司马,你不是一向淡薄名利嘛,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王莽放下手中酒杯,长叹一声:“刘姑娘,你我相知数年,姑娘当知,贪恋虚名并非吾之性情,吾乃为大汉江山而忧哇!”
言毕站起身来,扼腕道:“如今我大汉国库空虚,灾荒连年,百姓怨声载道。朝中群臣,多为争名夺利,巧取豪夺之辈。以百姓之心为心者,寥寥无几,你说是也不是?”
“是又能怎样?”刘怀能道,“不是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