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南北依旧照清愁
上回说到,纱贝迩公主大闹宴会厅之后,将女仆的尸体抱走,走出鹰城要塞,来到防护林带,亲手挖坑,将女仆埋葬于此,心中甚是难过。正当此时,罗兰来到此处,主动与纱贝迩接触,经过初期试探,中期实情相告,后期彻底取得了纱贝迩的信任,让其相信了罗伯特·爱德华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迷惑赤龙人,其真实目的是为战争做准备。纱贝迩半信半疑,不禁问道:“可这些都只是你的分析而已,怎么能证明是真的呀?”罗兰笑了笑,不急不忙,轻声说道:“别急,贝拉,这件事情,别人帮不了你,只能由你自己去打听。”
到底罗兰,要利用纱贝迩,去打探什么消息呢?
别急,此处先卖个关子。
鹰城要塞的南边,是浩瀚无际的索拉沙漠;
白天,烈日当头、酷热难当;
夜晚,寒意凛冽、冰冷沁骨。
对住在鹰城要塞中的人们来说,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定期而来的沙尘暴;
即便将所有门窗全关严实,一天之后,要塞窗台、地下仍会留下厚厚尘土,犹如地毯一般。
修建防护林带之后,情况有了一定好转;
鹰城北部的居民区、商业区,基本上不再受黄沙之苦;
可鹰城南部的要塞,就在沙漠边上,虽有防护林带遮挡,想完全不受沙尘袭扰,也不可能。
当初,蓝鹰帝国开国元勋乔治·爱德华,之所以把鹰城要塞建立于此,是为了避免帝国的后继者们,沉溺于和平享受,从而丧失北伐中原的伟大志向;
这想法很好,可他忽视了一个问题:
长期生活在沙尘暴的环境中,或许可以激发斗志,但也会严重毁坏居住者的肺部健康。
乔治·爱德华国王,建国之后,在鹰城要塞中生活了没多久,健康堪忧,吐血不止而亡;
他的继任者,蓝鹰帝国第二任国王,亚斯·爱德华生病后的症状,与他父亲基本相似,咳嗽不止、频繁吐血,最终咯血而亡;
如今,摄政王罗伯特·爱德华公爵,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症状,对蓝鹰帝国来讲,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老摄政王德高望重,可他的病一天比一天重;
王位继承者纱贝迩公主,倒是身体健壮,却是个桀骜不驯、易怒冲动的主儿。
蓝鹰帝国王室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物,今晚闹了个水火不容;
此等情况下,极容易发生权力颠覆之事,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意料不到的巨大变化。
罗伯特·爱德华公爵卧房外的厅里,蓝鹰帝国的权贵们,缓缓踱着步子,静静等待着、沉默着;
他们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每个人脸上皆是忧心忡忡;
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结果,公爵卧房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了。
众人连忙上前询问,医生则微笑回答:
“公爵只是一时生气,咳嗽太过厉害,造成了气管处的毛细血管破裂,不是什么大毛病,好好调养,自能痊愈,大家不必担心。”
甭管是谁问,医生都是这一句;再问,就什么也不说了。
望着医生离去的背影,众人叹了口气,于胸前画了个十字,默默祈祷起来……
这是一间典型蓝鹰风格的卧室:
房间顶部挂着大型灯具;窗户为圆弧形,以花纹勾边;三面墙上皆有壁纸,留一面建有壁炉;
每样装饰,皆雕工细腻、造型精美,透着一股精致之感。
沈介溪用青盐擦了牙,用水漱了口,脱去外衣,往床上一躺,就想睡觉,可躺下半天,死活睡不着;
怎么了?蓝鹰人这床太软,躺下去,犹如陷入了棉花堆里,他翻过来、覆过去,感觉整个人,好似悬在半空中,从哪头儿都落不到地上。
沈介溪翻腾半天,觉得不舒服,只得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叫下人进来、整理床铺;
就在此时,有人进来通禀:中岳,前来拜访。
沈介溪闻听此言,心中一动,困意顿消:是非之时,是非之人,当此关键时刻,绝不能拒之门外。
过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在下人引领下,来到卧室之中;
中岳摘下兜帽,面沉似水,脚步沉稳,灯光照耀之下,脸颊上那两道血淋淋的鞭痕,愈加醒目,令人不禁望之生畏。
沈介溪一边叫下人上茶,一边笑道:“中大使,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啊?”
一个下人端着茶推门进来,将两杯茶水放好,退了出去,将卧室门关好;
中岳端起茶杯,用茶盖拨了拨茶叶,轻轻吹了几口,似乎是想喝茶,可端到嘴边,轻叹了口气,又把茶杯放回原处;
他虽然保持沉默,但举止方寸之间,已隐隐透出了其内心的焦虑。
这个细节,自然不会逃过沈介溪的眼睛,他微微一笑,沉下心来,慢慢吹着热茶,将飘在水面的茶叶,慢慢吹到对面、聚成一团;
再轻轻抿一小口,让微烫茶水,从舌尖慢慢流淌,让芬芳之气,润过整个口腔,再缓缓咽下。
品茶,是一种优雅的享受,曾有诗云“君作茶歌如作史,不独品茶兼品士”(明·杨慎·《和章水部沙坪茶歌》)。
于沈介溪看来,甭管品茶有多少技巧,精髓只有一个字:慢。
再好的茶,慢慢品,才能品出味道;喝急了,不仅喝不出味道,反而容易烫着嘴。
果不其然,沉默片刻,中岳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起身来到沈介溪面前,深深跪了下去:“请丞相大人救我。”
沈介溪面色如常,俯下身来,搀扶中岳:
“中大使,折杀老夫了,有什么事情,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中岳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之前平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急躁恐惧之色,他压低声音、语气急切、双目含泪、声音哽咽:
“丞相大人,我思来想去,事到如今,只有您能救我了,我……”
当一艘船快沉没的时候,船上的老鼠,总是先惊慌失措;
沈介溪见中岳激动难抑,与之前甚为迥异,不禁心中一沉:
难道……难道罗伯特·爱德华公爵,要挺不过今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蓝鹰帝国巨变在即,必须小心应对;
甭管中岳接下来扔什么,别急着给瓷实话,先接着再说。
沈介溪左手握住中岳的手,右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
“中老弟,这是说哪里话呀?大家都是赤龙人,同根同源、血脉相连。
有道是,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咱们都身在他乡,遇到难处,岂有不互相帮忙之理啊?”
中岳闻听此言,紧张情绪稍事缓解,又是一拜:
“丞相大人的深情厚谊,小人一定铭记在心,今生今世,愿为大人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
沈介溪对这一套,见得太多了,可必要的客套还是要讲的;
他双手微微用力,将中岳从地上扶起身来,依旧紧握其手,面含关切:
“行了,中老弟,咱们就别整这些虚礼儿了,你赶紧说,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中岳由他牵着手,回到椅子上坐下,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他手止不住哆嗦,茶杯、茶盖连续碰撞,发出一阵持续声响;
茶杯做工精致,碰在一起,声音清脆,倒也不算难听,但毫无节奏混在一起,传到耳中,便显得杂乱无章、令人心燥。
中岳忍受不了这种噪音,将茶杯放回桌上:
“罗伯特已病入膏肓,挺不了多久了。
他一死,纱贝迩必然要登基,到那时只怕……”
沈介溪打断了他:“医生说没说,他还能坚持多久?”
中岳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他是精明之人,语气干练:
“回丞相大人的话,医生的原话是,公爵大人恐怕撑不到明年春天了。”
沈介溪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又放回桌上,他不再理睬中岳,来回踱步、若有所思;
中岳很知趣,立于一旁,沉默不语;
房间中静了下来,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沉闷的脚步声。
没人知道,沈介溪到底想了什么,来回踱了几趟,停了下来:
“是不是罗伯特·爱德华,让你来请我,现在去和他一叙?”
此话一出,沉稳如中岳,也禁不住一愣,随即苦笑:
“精明莫过于丞相大人,的确如此。
就在刚才,罗伯特·爱德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让我邀请您……”
沈介溪朝中岳挥了一下手,打断了他的话:
“想为我做事,就得知道我的规矩。问你什么,答什么,不要废话。”
中岳闻之,心中一喜,脸上浮起笑意,遂深深一拜:“属下遵命!”
沈介溪瞧他如此,暗生鄙夷之意:
这个中岳,倒真挺会顺杆儿爬的。
哼,此人身为赤龙人,却为蓝鹰人效力;
如今见大势将去,就又背叛蓝鹰人,来投靠于我。
此等唯利是图、反复无常之人,绝不可重用。
心中瞧不起,沈介溪脸上却满是微笑,眼中不乏赏识之意,遂抬了下手:
“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你知不知道,罗伯特·爱德华这次请我过去,是要谈什么事情?”
中岳适应得很快,立刻回答简洁:
“回丞相大人,他希望,今晚就能和你达成一致意见,明天就签订新的两国盟约。”
“奥?”沈介溪微微一笑,“这么急吗?那他的谈判底线,是什么?”
中岳毫不迟疑、用语简练:
“第一:废除每年十万两白银的岁币条款;
第二:从埃文森林中,划出五十里土地,租借给赤龙帝国五十年,每年租金五十万两白银。”
沈介溪一听,心说:
罗伯特·爱德华的确是只老狐狸,算盘打得够精啊;
一方面,租借不等同于割让,如此一来,可以安抚国内民众情绪;
另一方面,蓝鹰人不仅不用交岁币,还可以每年赚取五十万两白银。
中岳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罗伯特·爱德华想提出两国和亲……”
听到和亲,沈介溪眼前浮现起,今晚血腥残忍的一幕,皱了皱眉头:
纱贝迩秉性刚烈、宁折不弯,这样一个受不得气的年轻人,一旦成为国王,很难会像她叔父那样,继续对赤龙帝国保持臣服姿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将来还真是个麻烦。
突然,沈介溪心中一闪,打断了中岳:
“和亲?这恐怕是你的主意吧。”
中岳一听,苍白脸上泛起一层红晕,连带鞭伤之处,也微微抖动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论智慧谋略,丞相大人,位极人臣,这方面是人中翘楚。
就算十个中岳捆在一起,也难当您之万一。
在下这点儿心计,岂能跳出您的掌心啊。”
谄媚之词,于沈介溪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可中岳这句赞美之词,算是挠在痒处了:
沈介溪最喜欢听人夸奖他聪明,对此百听不厌。
他难掩得意之色:
“罗伯特·爱德华重病在身,可又对纱贝迩不放心,便想尽快促成盟约签订。
而你,则借此机会,提出和亲之策,以此对未来的纱贝迩·爱德华女王,加以掣肘限制。
将来,这位女王,一旦居心不良,想发动战争,就要承担上背信弃义、夫妻相残的恶名,这将使她不得不有所忌惮。
中岳,我分析得对吗?”
中岳沉默不语,闻听沈介溪问他,轻轻一笑,连连点头称是。
“哈哈哈哈,”沈介溪得意非凡,双眸一闪,直视中岳,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
你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中岳心中一颤,避开了沈介溪的眼睛,双目下垂,凝视地面,一时沉默,似无言以对。
沈介溪没想放过他,继续逼问:
“你不愿说,那好,我替你说吧。
纱贝迩很不喜欢你,你担心她成为国王之后,会对你不利。
所以,你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向罗伯特·爱德华,提出和亲的建议。
表面上,你是为了两国未来和平,以此来对纱贝迩进行限制;
实际上,你为了借机除掉纱贝迩,对不对?”
“我……”
中岳全身一抖,脸色变得惨白无比,回望了一眼沈介溪,触碰到其犀利的目光时,犹如被火烤一般,慌乱将双眼移开;
他咬住下唇,想克制内心波动,可他失败了,双腿哆嗦,无法支持身体,倒退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低头看地,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沈介溪第一次见到,中岳如此失态。
中岳之前,犹如一潭温和静水,任你扔进去多大石头,都只能沉到湖底,最终销声匿迹;
可现在,他被沈介溪说破心中图谋,心理防线已近崩溃。
见中岳连连败退,沈介溪决定乘胜追击:
“你了解纱贝迩的为人,知道她不仅不会接受,甚至会愤怒异常,做出冲动的事来。
而纱贝迩越是冲动,罗伯特·爱德华也就对她愈加反感失望。
对你而言,这叔侄二人,最好闹个恩断义绝、分崩离析,到时就可以借罗伯特·爱德华的刀,来除掉纱贝迩。
对不对?”
中岳如坐针毡,本想喝口茶,来掩饰一下,可闻听沈介溪喝问,手一哆嗦,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他瞧着碎片发呆,过了一会儿,苦笑,摇了摇头:“丞相大人,我……我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呵呵。”沈介溪觉得,既已大获全胜,就别赶尽杀绝了,毕竟此人还有用;
遂微微笑了笑,亦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的回答,够坦白,也够真诚。谁又能说,自保是错误的呢。”
“我……”中岳犹如打了败仗的残兵,丢盔弃甲、体无完肤,只能紧紧靠在椅子上,尽可能将身体瑟缩得小一点、卑微一点。
大获全胜的沈介溪,手握茶杯,凝视中岳,犹如猎人端详着擒获的猎物,脸上不乏得意之色;
他之前觉得,中岳甚是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如今,志得意满之下,遂觉得:此等小事,不需在意。
于是,沈介溪起身,来到中岳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又浮现起和蔼可亲的笑容:
“好了,不管怎么说,你所做的,对赤龙帝国,还是有好处的。
将来,事成之后,我定会禀明皇上,为你记上一功。”
这套大棒加胡萝卜的套路,很有效果;
奄奄一息的中岳,闻听于此,犹如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又活了过来,双膝跪倒,双目含泪,深深一拜:
“丞相天恩,中岳心悦诚服,愿……”
“好了好了,”沈介溪没兴趣听了,他摆摆手,“现在,带我去见罗伯特·爱德华吧。”
坐镇蓝鹰帝国近半个世纪的摄政王——罗伯特·爱德华公爵,卧室很是寒酸:
四面墙壁,皆由粗重石块筑成,没涂墙粉,显得粗糙坚固;
地面没有铺设地毯、地板等物,由青石板构成,排列纷乱,毫无整齐的感觉;且踩上去,脚底感觉颇不平坦;
北边有一道黑色木屏,里面是一间小书房,两边是高大坚固的书架,书案上则摆满了各种文件、书籍、笔墨,应该是罗伯特·爱德华办公的地方。
龙城中,见过太多繁华奢侈,到了此处,沈介溪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
罗伯特·爱德华位高权重、功绩赫赫,可个人生活却如此简朴。
沈介溪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逸恶劳,是人之天性;有了地位,喜欢享受,更是人之常情;
罗伯特·爱德华此等身份地位,却如此自律,其志不在小啊。
罗伯特·爱德华披头散发、面色蜡黄,在两名女仆的帮助下,拥被而坐,见沈介溪来了,便要起身,可刚一动身,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沈介溪迎了上去,将罗伯特·爱德华扶住,左手拖过枕头,靠在床头,帮他靠在床头;
右手就势握住其手腕,偷偷诊其脉搏,他必须亲自为罗伯特·爱德华把脉,好确定其到底有没有生病。
搭上罗伯特·爱德华手腕之后,沈介溪感觉:
其脉搏浮取而见,虚弱无力,按之欲绝,如有如无,此公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一名女仆搬过椅子,请沈介溪坐到一旁,另一名女仆则端过碗来,要给罗伯特·爱德华喂药;
罗伯特·爱德华皱了皱眉头,一脸倔强,将碗取过,端到嘴边,却一阵咳嗽,手一松,药汤尽数洒在胸口;
两名女仆连忙上前,熟练地掀起上衣,擦拭身体。
为了避免风沙侵入,墙壁上没有开窗户,既不透光,也不透气,故房间很是潮闷阴暗;
墙上,点了两盏油灯,火势不旺,犹如罗伯特·爱德华的生命,摇摇欲坠,随时将熄。
费了番力气,罗伯特·爱德华总算止住咳嗽,深吸几口气,喝了几口水,他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您过来一趟。
我本来是想去拜访您的,可怎奈这身体……唉,不给力啊。”
沈介溪注意到,罗伯特·爱德华的声音很是浑浊,喉咙中似有异物堵塞,适才把脉之时,就感觉到他体温微高,似有低烧之状,心中分析:
若诊断无误的话,他所患之病,应该是肺痨。
(注:肺痨,又名肺结核,古代没有抗生素,人一旦得上,毫无康复之可能,堪称不治之症。)
沈介溪暗暗感叹:
人哪,甭管年轻时多么神采飞扬,老了都难逃病魔缠身、行将就木;
这一点,甭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可谓众生平等。
他自己也年龄不小了,颇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心中不免起了怜惜同情之意:
“公爵阁下,您太客气了。
既然您身体不适,不如先好好休养,有什么事,等您康复之后,咱们再行协商,也来得及。”
罗伯特·爱德华苦笑了一下,嗓子又有点痒,忙拿起手绢捂住嘴,缓缓调整呼吸:
“多谢丞相大人,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说正事儿吧。
我命不久矣,只求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纱贝迩和贵国皇帝陛下,结为秦晋之好。”
沈介溪犹豫片刻,脸上出为难之色:
“公爵阁下,您既然以诚相待,那我也实话实说吧。
皇室婚礼,兹事体大,此事我必须先禀明皇上,若没有皇上应允,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答应你。
更何况,从今晚情况来看,纱贝迩公主对和亲之事,甚是反感啊,这……”
外面似乎是起风了,势头不小,石块、泥沙被裹挟而起,撞在房间外侧石壁之上,噼啪作响;
不知何处透进风来,昏暗灯火,愈加摇晃,闪过每人脸上,阴晴不定;
一声惊雷,猝然炸响,声势惊人,震耳欲聋,似在房顶盘旋一般。
一阵脚步声,直奔门口而来,急促响亮;
咣当一声巨响,房门轰然而开;
惊雷闪过,从门口处,划过一道刺眼亮光,闪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劲风凌厉而入,将几盏油灯,吹得影影晃晃,几欲熄灭。
咕咚一声,从门外滚进一个人。
众人尽皆一愣,借着晃动灯火,定睛观瞧,原来滚进来之人,乃是罗伯特·爱德华的卧房门口卫兵。
沈介溪注意过此人,见他体型健硕,觉得其应该是力大无穷、本领过人之辈;
可就在此时,这位健壮的卫兵,鼻青脸肿、口歪眼斜,瘫倒在地,犹如一堆软不邋遢的泥巴。
骤变突生,中岳几步来到床前,将沈介溪、罗伯特·爱德华二人,护在身后;
余下众人皆倒退两步,紧盯门口,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脚步声又起,门口走进一人:
来者一头短发干练利落,一张俏脸刚毅果敢,身材高大、饱满丰腴,不是纱贝迩公主,又能是何人。
电光闪过,照亮了纱贝迩的脸:毫无表情、神色冷静。
她站在门口,目光冷漠,扫视着屋中每一个人。
中岳皱了皱眉头,欲迎上去,却听到罗伯特·爱德华说道:“中岳,我身体不适,就由你替我送丞相大人吧。”
沈介溪是何等知趣之人,站起身来,便要告别。
可没想到,纱贝迩一伸手,做出一个阻拦姿势:
“不必了,沈丞相,你不用走。”
接着又朝罗伯特·爱德华一笑:
“叔父,我来找您,是想告诉您,我愿意嫁给赤龙帝国的皇帝。”
言未及卒,又是一声惊雷,滚滚而过;
与众人心中受到的震撼相比,这记雷声,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罗伯特·爱德华、沈介溪、中岳,三人面面相觑,还以为听错了,可再瞧瞧纱贝迩,见她一脸平静,不似在开玩笑;
三人错愕之下,不知说什么好。
尤其是罗伯特·爱德华,脸上表情极为复杂,怀疑、惊奇,唯独没有喜悦;
他久久凝视纱贝迩,百思不得其解,这位侄女,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沈介溪也傻了,看看纱贝迩,再瞅瞅罗伯特·爱德华,最后他的目光,与中岳相遇了,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异;
当然,他还察觉到了,中岳眼中隐藏的惊喜。
众人尚未从惊愕中,彻底反应过来之时,纱贝迩的第二句话又来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婚礼必须在蓝鹰帝国举行,赤龙帝国的皇帝,必须上门迎娶,否则,我宁死不嫁!”
纱贝迩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个条件?
难道,这就是罗兰要求她亲自探听的消息吗?
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玄机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一十三章《劲气萧萧入短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