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草原上卷起沙尘暴。塔娜跟随耶律楚材率领的国子监商队,在前往最后一个部落的途中遭遇阻碍。队伍停下避险。
不知什么原因,塔娜的马受到惊吓,狂躁不安,她紧紧拽着缰绳,马却拉着她跑了起来,她跳上马背欲拉住马头,然而适得其反。
二十步之外看不清人影,马一直跑,面巾挡不住风沙的猛烈,塔娜只好闭上眼低着头,死死抱住马脖子。风沙越大马跑得反而越快,不知跑了多远,马蹄子踏到一个坑,塔娜感觉一个踉跄,连人带马一起摔出去,掉入湖中。慌乱之下根本分不清是水面还是水下,她挣扎着,最后还是沉了下去。
沙尘暴渐渐退去,湖面恢复了平静。
塔娜静静的沉在湖底。
一只雄水獭缓缓游来,游到塔娜身边,它弯曲腹部,吐出一颗绿色玛瑙,喂入塔娜的嘴里。
乌鸦在烈日下盘旋。
太阳蒸干了衣服上的水份。
塔娜猛地咳出一口湖水,连同绿玛瑙一起吐了出来,恢复了气息。她的马在附近啃食青草,已经恢复往常。那颗绿色玛瑙很漂亮,色泽翠绿,一定是幸运之物,她拾起来,小心翼翼塞入腰带里。果不其然,她当晚就找到了国子监的队伍。
历经四个月的风雨飘摇,塔娜终于到达了呼伦贝尔大草原,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时隔二十载。
走到湖边,塔娜的身后扬起了风沙,逐渐形成龙卷沙暴,将整个呼伦湖包围在中心,与外界隔绝。
不知何处传来女性的说话声:“你终于来了,拥有绿宝石的人。”
塔娜四下张望,不见任何人,于是大声问话:“你是谁?”
湖面泛起水雾,化成一个女子的形态,没有脸孔,只是雾气,反射着光芒。
“我叫呼伦,已经在此沉睡三千年,是你手中的绿宝石将我唤醒。”
塔娜拿出玛瑙:“你是说这颗发黄的玛瑙?”
“是的,这颗绿宝石是能够凝结天空之力的魔石,曾经被一只水獭盗走,让我失去了封印邪恶妖魔的力量,如今这头妖魔已经重返人间,将给世界带来灾难。可惜我现在已不能自如行动,但是我可以让你拥有力量,你替我去打败妖魔莽古斯,拯救世界。”
或许是出于职业本能,塔娜没有答复对方,说:“在那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有什么疑虑吗?”
“我的父亲是不是曾经到过这里?”
“为何如此问?”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里,我的父亲在这里。”
“所以你再次来到这里是吗?”
“是。”
“为什么呢?”
塔娜反而被问到了,不知如何作答。
呼伦接着说:“你的父亲是部落的萨满,受人尊敬,可是他并不曾来过这里,你在梦里看到的父亲只是你内心的投影,你渴望变得像你父亲一样强大,甚至更加强大,因此你决定来到这里,获取强大的力量。”
“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强大的力量。”
“你知道,你只是来确认。不需要掩饰什么,每个人都想要拥有力量,我可以给你力量,你将变得强大,不再弱小。”
这确实非常让人心动。
“去打败邪恶的莽古斯,世界会因你而改变。”
犹豫了许久,塔娜终于伸出手心,亮出那颗发黄发暗的玛瑙。
呼伦又说:“虽然我不能离开这里,但是我可以激活绿宝石的魔力,你把它带在身边,遇到恰当的时机,魔力就会增长,你会越来越强大。”
说罢她化作一缕水蒸气钻入绿宝石,眨眼之间,那颗绿宝石“噗通”一下胀成西瓜大小,颜色变成翠绿,晶莹剔透,且在有节律的微微颤动,轻盈而有活力。
“回到你的部落,魔力会给你指引方向。”
不知何时,呼伦已变成飘散在空中的雾气,无形无影。
“记住,强者能够拥有世界。”
这最后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朦朦胧胧萦绕在空气当中。
呼伦消失之后,沙尘暴即刻退去,湖边出现了那个十户长的身影。
可恶,这家伙依旧阴魂不散。
塔娜现在不想跟对方纠缠,她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部落,于是快马加鞭,往帝都的方向赶去。
大戈壁的沙漠深处,终年黄沙漫天,这里隐藏着一座城堡。城堡外围的沙丘下隐匿着“死亡之虫”,一旦有人涉足,便吸干他们的血,因此无人能够靠近。
莽古斯独自在这座城堡里承受着孤独。
空旷的走廊里传来巨大的悲鸣声。
“我的绿宝石!”
莽古斯巨手一挥,扫断石柱,他捂着疼痛的胸口,痛苦挣扎。他知道有人激活了绿宝石的魔力,那种魔力可以穿越时空,浸入他的身体,但是他现在眼睛瞎了,身体虚弱,无法自如行动,只能任凭魔力的摧残。
尾随塔娜的不仅是阔阔鲁的部下,还有草原狼。那些狼从各个方向而来,它们的目标只有塔娜,完全不理睬那个十户长。
狼群聚集在塔娜周围,与她保持同一个方向前进,马却毫无慌乱。
这就是绿宝石的魔力吗?
狼的数量越来越多,渐渐汇聚了上百只,天空上出现了老鹰,随同这支队伍盘旋前进。
前面就是哈拉和林,帝国的首都,如今阿里不哥的势力汇集在此,与忽必烈的军队展开决战。
塔娜抵达城外,正逢两方的先头部队交战前夕出于礼仪的对持,她的出现打乱了双方的阵脚。
这支由一个女人率领狼群组成的队伍,乃何方神圣,是哪一边的?
双方都在猜疑。
老鹰在空中盘旋,令人思绪不宁。
没等塔娜决定,马儿自己迈开步伐,朝着哈拉和林对面的军队缓步走去,塔娜欲停下,但是拉不动马头。对方军队先是有些慌乱,很快又稳住了阵脚。
领军的是北人将领郭侃,他接纳了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军队的士气瞬间高涨。
率领阿里不哥先头部队的正是塔娜的二哥亦纳勒赤。
那个人……
十多年过去,人的样貌变了许多,塔娜已经不认识他二哥,然而亦纳勒赤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塔娜现在的样貌跟十五岁那年没有相差多少。
是吗……原来如此。
亦纳勒赤从小就喜欢塔娜,不想与她为敌,于是掉转马头,带领自己的军队撤离。
能够征服草原狼的人一定拥有神力,此事在军中传开,众人皆赞叹。支持阿里不哥的主要势力察合台汗国的阿鲁忽,认为此乃长生天之意,于是班师回朝,不再干预。而亦纳勒赤则率领斡亦剌部投奔忽必烈。闻听此事,忽必烈大喜,认为此乃长生天之意,立刻召见塔娜,随即被其非凡的气质所折服。不战而胜,功高不可抹,忽必烈第一次打破传统,将身为女性的塔娜册封为千户,并尊她为帝国的“狩猎女神”。
对林中百姓而言,狩猎女神是传说中的阿尔泰山森林守护神,能够操控鸟兽。塔娜被尊称为狩猎女神,意味着受到林中百姓的尊敬,而由林中百姓组成的卫拉特联盟各部落都因她而相继投靠忽必烈。阿里不哥感到大势已去,终于投降。
亦纳勒赤与塔娜久别重逢,压抑着千言万语。塔娜是忽都合所生的弱女,跟亦纳勒赤属于同父异母,亦纳勒赤还是少年时就对继承了秃马惕人优良血统的她十分喜爱,甚至有过荒唐的想法,但亦纳勒赤是嫡子,又受成吉思汗的赐婚,只能与孛儿只斤家族联姻。二十岁那年,他娶了成吉思汗之女扯扯干为妻,对他而言,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塔娜的世界,此次相逢,他的内心十分复杂。不过他有一点想不明白,就是为何塔娜的样貌还是跟十多年前一样,或许这就是女神跟凡人的差别吧。
“你叫什么名字?”
“嘎尔迪。”
“职位是什么?”
“在军中担任十户长。”
“从现在起你是百户长,以后你就做我的部下吧。”
“遵命!”
从草原狼出现开始,嘎尔迪就已经不再把塔娜当做逃犯,他感觉自己也是狼群中的一只,追随着他们的信仰,不断往前奔跑。塔娜及时将他收编,他也毫不犹豫答应。
塔娜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强大的快感,这种感觉十分美妙,令人陶醉,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