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日曜日，是便利店一周中唯一需要两个店员同时工作的日子，这也是莫凡自月初第一天来这里之后，第一次被排到周末的班。收到穆薇发来的新的排班表，也不过就是在两天前，原本还想着去找那只快要考试的莫伊出去溜达溜达的，这样一来，她也只能继续她的工作了。
作为一周唯一的休息日，大家总会不约而同地在这一天安排许多和家人朋友外出的活动，既然这里离了神府不远，也自然而然的会迎接更多的客人，若是天好，店长甚至会摆出一些桌子椅子，供顾客在门口沐浴着阳光稍作休息。
当然，客流量的提升也就代表了卖出的货物会更多，补货和清点货物的次数就要上升，加上需要帮助的顾客也会更多，也就会需要更多的人手。
清点货物，莫凡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个工作，在这之前她也不过就值了两次下午三点到十一点的班，但就算是在那时候，她也没有被要求去清点货物，这也让她之前的大半个月都过得非常清闲。不过，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店里，大概也就证明了她能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货品，这是好事。
“这工作不难的，就是数数货架上有多少个，空了再去仓库里看看还剩了多少，要是觉得需要再进货了就在上面做个标记，店长就能看到了。”穆薇拿着店里的触屏设备，一点一点教莫凡如何使用，“你这么聪明，你看门口那桌子，被你弄得多好，我们开了两年，完全没想过要搞什么活动，你说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便利店还能这么做。”
“没有没有。”莫凡摆了摆手，害羞笑了笑。
一开始她也没有想过将门口的那张桌子布置成什么人气排名的“奖台”，只是想着能够做块板子摆上去，也是之后和吴令妍聊天的时候才想到可以利用人气排名来做活动。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在她的建议下，店里办了些买赠活动，而结果也在营业额中体现了出来，那些营业额较少的商品也通过这次清了不少库存，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安隽逸愿意让她更早接触原定计划之外的工作。谁不喜欢钱呢。
“不要谦虚，我们总是忘了我们终究是在做生意。”穆薇看着有些走神，有些呆滞着看着店门口正在说笑的那对姐弟。
“啊？”
“没什么。”穆薇回过了神，继续说道，“你最近好像看着有些心神不宁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事，没事，可能最近邻居吵架，没睡好。”莫凡尴尬呵呵了两声。
她当然是心神不宁的，这么久了，林娟都没有消息，而自己也不知道该找谁打听，公司里的同事自己完全是不熟。前几天试着打电话到公司里去，却也没有什么可用的消息，只是说去和家族成员谈合作了，可她一个做人事的，谈合作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样啊，骇，邻居是挺麻烦的，能吵到睡不好，这房子隔音是不是不怎么样啊，你要不要考虑搬个地方？”
“啊，不用，没事，估计过几天就不会再吵了。”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经过了那个放着月人商品的货架。莫凡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上面放了满满的商品，显然是不久前刚补过的，平时这个点来，从来都是空空荡荡，然而同样的早班，今天确是满满当当。她神色中闪过一丝激动，或许今天就能接触到这里的月人顾客了，如果顺利，会是很大的一个突破。
“这些商品你要是清点的时候用空也可以数一下，直接在设备里标记上就好了，后面我们会确认的。”穆薇见莫凡对月人的商品有些兴趣，便补充了一句。
“哦，好。这些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平时补货也没有看到过。”莫凡趁着机会，点点头，故意“顺带”提了一句。
“嗯，是啊，东西不多。”
见穆薇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莫凡也很识趣的不再提，说了一句，总比一句都不说要好上不少。
“趁着现在有空，赶紧再补一些能量饼干之类的东西吧，这些空的快。”穆薇说道，“哦对了，你顺便再去补一些能量饮料，补完先和我清点一下货品的数量，也算是熟悉一下。”
莫凡点了点头，跟着穆薇进了后面的仓库。
大概是她手脚比较快的缘故，在她补完饮料后从补货间出来的时候，穆薇并不在仓库内。她往休息间里张望了一下，也没有人，记录货品的设备也就放在地上给的一个箱子上，莫凡想着大概是人跑到外面去了，就打算自己直接上手，反正也只不过是数数而已，这么简单的工作，总不会做不来。
就像她想的那样，事情做起来是不难，但她总是发现有些她之前归好类的商品又被分散到了不同的箱子里。起初她还以为那只是因为有群不仔细的大老爷们儿的原因，可之后她却发现那些放着乱七八糟不同种类的商品的箱子的深度，却比外面看上去的浅了不少。
她很快联想到了是有隔层，而下面那层放着月人商品的这种解释，但却并不认为在有她这个外人可以接触到这些箱子的情况下，他们还会用这种方式来储存货品，毕竟这么闲的工作，要是哪一天真的无聊起来，说不定也能发现问题。
就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掀开下面那层的真面目的时候，穆薇从休息间那边走了进来。
“副店长，我之前理过这些箱子的呀，应该是已经按照商品和类型都分好类了，但这几个又乱了，是昨天又新进了货吗？”
就在门刚刚被推开的时候，莫凡抢先开口表达了疑惑，这样或许能让对方在发现不对之前先将注意力转移到疑问上。
“哦，这些吗，可能是昨天晚上弄的，真是的，都搞乱了，就特别容易数错。一会儿我到群里发一句，肯定是那群男的弄的。”穆薇气不打一处来，她平时也是会将东西都整理好了才放上去的，看到这样的情形自然也有些不悦。
只不过莫凡是知道的，自从第一次她整理过了仓库以后，从来就没再有商品乱放的情况。虽然偶而是会有那么一两个出现在不对位置的商品，但也不会有这种“大乱炖”的情况。
这些箱子绝对有问题。
“唉，算了，只好咱们理了。”穆薇从旁边又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莫凡旁边，将那些箱子挪到自己的面前，主动整理了起来，“今天得我看着你清点一遍，这些乱七八糟的就交给我来理了，你先数吧。”
“哦，好。”莫凡答应之后，想也没想就开始拿着设备对着面前的箱子数了起来。
在清点着数量的同时，她观察着穆薇的举动，可惜，这种时候是不可能有什么发现的，穆薇也只不过是中规中矩的整理着面前的商品而已，而那个隔层她也好像没有发现一般，只是和平时一样，做着无聊的工作。
“诶，你手脚挺快啊，我刚才还以为我回来之前你出不来呢。”沉默了一会儿的空气又被穆薇打了破，“要是所有人都你这速度，休息日的时候就不会空那么多架子了。”
“会空很多架子嘛？”莫凡有些好奇，她还从来没看到过除了冷柜之外的架子有空缺的情况。
“会，当然有些是货还没到，不过休息日商品卖出去的速度会比想象的要快一些，你听外面的声音，不是已经来了不少人了。”穆薇朝着外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莫凡听声音。
是啊，这休息日的客流量怎么那么大。
等到她们出去的时候，莫凡第一眼就看了那个放着月人商品的货架，不出所料，货品已经少了一些。这样的情形也就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果然，为了不被盯上，月人顾客都是混在人群中购买的商品。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来到便利店的客人也多了不少，这些客人的购买习惯也很显然的和平时的客人有了很大的区别。各式的饮料显然比那些茶、咖啡或者水被更多地选择了，冷柜里放着的饭团、三明治还有便当这一类的熟食也被冷落了不少，相反，平时卖出去相较来说少一些的零食还有能量食品类的就卖出去的更多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原本就已经开始略显空荡的月人商品货架又少了不少商品，尤其是下面的冰柜。
那些月人是什么时候从货架上拿下的商品？莫凡心中冒出了这样的疑问。她虽然不能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里，却也可以说自己绝对不会让那块离开自己的视线超过五分钟，加上她一直都有以发呆的样子看着结账台，并没有发现哪个顾客手里拿着那些商品。难道那些顾客都是不花钱的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些商品的成本可比人类食物的成本高上好几倍，没人会做亏本的买卖。
这样一来，月人商品的交易方式又成为了另一个需要调查的方面。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不还不能够真正接触这些商品，最多也不过就是数个数，它们在仓库里究竟是被放在哪里，又或者根本就有另一个仓库来专门摆放它们，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货架上的东西就是全部。
虽然这对于调查清楚这间便利店背后的人物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但莫凡相信，一旦她能够知道这一点，就是离真相近了一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吴令妍打来的电话。现在正是顾客最多的时候，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穆薇，等得到了允许，才跑到室外去讲电话接了起来。
“凡凡凡，现在空吗？你妈那事儿，我问到点东西。”
莫凡猜到这番电话一定和林娟有关，就算现在再忙，她都会有空的。
“那个，好像，你妈只是名字挂在那个时尚公司那里，实际她可能并不是在那儿工作的。当然，这个只是一个猜测，是一个朋友看出来的，具体怎么得出来的结论我就不知道了。然后，她好像出现在了之前那个黎家，黎日辉的宣讲会上，所以她很有可能现在做和总选有关的工作，才会联系不到。”
“黎日辉？就是那个发生了爆炸的宣讲吗？”
“啊对，就是那个。”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那个发生了爆炸的宣讲虽然没有任何人伤亡，被发现的炸弹也不是什么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但一颗放在人群里的炸弹不可能不造成恐怖的后果，完全是因为当时负责安全的特别作战课组处理及时，现在那群支持者才能一个个都毫发无伤的。
林娟出现在了那里，先不说如果那场爆炸结果不好，她会不会受伤，更加重要的是，她有可能“挂名”的那个公司一直都是黎家的投资商兼支持者，如果她“挂名”成立，那她真正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她又为什么需要这样“挂名”？加上宣讲的日子是六月九日，她开始联系不到的日子是六月二日，那这期间的一周她又在做什么？
莫凡顿时有些头大，因为她小时候在扶京城长大，所以一直都觉得，一旦和家族扯上关系，就会变得不幸，现在或许就应证了她的这一观点。
“好烦啊... ”莫凡叹了口气说道。
“啊？”
“没事，谢谢你了，今天你在家，等我下班了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吧。”
“好啊，我一会儿去找你吧。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听我朋友说挂名在其他公司名下其实很常见，比如如果是个无业游民的话，这样就能有份居民保障金。”
电话那头的吴令妍知道莫凡就是那种喜欢在脑子里想很多东西的人，她很想让莫凡不要多想，只不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既然莫凡自己提出想要去逛逛，那就陪她逛逛吧，只要她能不多想。
吴令妍看着屏幕里所有关于林娟的资料，紧锁着眉头，毕竟那个关于“挂名”的结论可不是朋友得出来的，如果不是有人帮她找到这些资料，她可能永远都会以为林娟真的只是一个在时尚公司工作的快乐母亲。
挂了电话的莫凡并没有马上就回到店里，她也不想那么快回去，就算现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她也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大脑和心情。
她知道吴令妍说的就是事实，因为吴令妍从来不会把不确定的东西说出来。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林娟到底是在做着什么工作，虽然她总是时不时的会拿很多化妆品还有衣服回来，也总是会说一些工作上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但从来，莫凡都没有发现过林娟的口中有过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所有关于她工作的一切，好像都只有她一个人。
“莫凡？怎么了？”穆薇突然出现在了莫凡的身后问道，“我刚窗户里看到你就一个人傻站着，来看看，一切都好吗？”
“啊。”莫凡惊了一下，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没事，就是没睡好，看着一个地方就开始发呆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邻居吵是挺烦的，我以前和我弟住一起的时候他就天天晚上锻炼，发出特别大的声音，那时候我也睡得不太好，和你一样哈哈，现在一个人住了还换了个隔音好的房子，就好了。进去吧，一会儿人少一点你休息一下好了。”
莫凡点了点头，跟着穆薇回到了店里。
大概是觉得莫凡的状态有些低沉，等到闲了一点的时候，穆薇又开始和她聊了起来：“我看你提交的资料上面有个妹妹，怎么样，在家里的时候闹不闹？”
“唔... 她挺烦的。”莫凡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哈哈哈，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现在才发现有个弟弟也挺好的，主要是习惯了。”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莫凡不禁皱了皱眉头，没怎么想明白。她挠了挠脑袋，快速回顾了一下关于穆薇的个人资料，但上面记下的内容好像没什么和这个主题相关的东西，最多就是提了一下她有个弟弟。
哦，她弟弟死了。
把这点想起来的莫凡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是像平常一样问问弟弟现在在干嘛这种，难免会戳中别人的痛处，但要是刻意回避，那就不自然了，可她从小到大的社交场景好像从来都没有涉及过这样的问题，就有些尴尬。
“呃... 可能我妹妹还小，就算现在不住一起，她也会来烦我。”
嗯，这个回答应该不错，莫凡刚才绷起来的心又松了不少。
穆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也挺好的，证明你在她心里还是挺重要的，要不然就不来找你了，好事好事。”
莫凡脸红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对话并没有进行很久，等到下一个客人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很自然的结束了，穆薇没有再提起她的弟弟，更没有提起莫凡的妹妹，两个人又回到了之前的气氛，有话说，没话就沉默的状态。
然而，莫凡并不觉得这个弟弟妹妹的话题是一时兴起提出来的，她总觉得穆薇对这个弟弟有些不满，又或者，她在提起弟弟的时候总是会故意传达出一些负面的情绪。但因为穆薇的资料上并没有太多关于弟弟的内容，她只能当作两人关系一般来处理。
很快，下班的时间到了，莫凡和值下午班的范鸣昱打了个招呼，就换下了衣服，到街道的另一头见到了等待已久的吴令妍。
“服务业真忙，休息日也要上班。”吴令妍一见到莫凡就感叹了一句。但其实她想说的并不是服务业忙，而是做特别作战员真是辛苦，还要到便利店打第二份工。
“但没你那么心力憔悴。”莫凡想了想说道，“我这几天可是都看到你熬夜在外面守着电脑的，而且明明你也没什么休息日，还是你忙一点，到底是亲历亲为的，优秀的老板。”
她拍了拍吴令妍的肩膀，表示十分同情。
“你确定？我基本只有脑力活，你可是体力活加脑力活。”
“你不是？你不用到处跑？”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笑了笑，也是，这有什么可比的，她们两个本质上都在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打工罢了。
“去哪儿？”吴令妍问道。
“北十六的神府那儿吧。”
“去那儿干什么？”吴令妍僵了僵，想到了之前缪宜麟和她说的话，虽然这个时候去那儿肯定没问题，就是想到可能会遇上月人，莫凡一个特别作战员，不要惹上麻烦才好。
“也没什么，之前遇到一个人，听说他总是在那块儿出现，就去看看。而且那儿的园子不是不错嘛，咱们就去外面转转，走吧走吧，我们又不是没去过。”
确实不是没去过，但却没有在有人类被从月人的陷阱里救下来之后去过。
吴令妍工作之后一直生活在北边，时不时就会听到有人被月人袭击或者失踪，这些事情太常见了，但一个人类被从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世人视线里的陷阱里救了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据她所知，这种陷阱就像是月人的标志，只有月人之间才会互相知道，现在这个标志被人类发现，而且竟然还让一个人类完好的脱出了，这是有损地位的。
现在是夏天，时间也不算特别晚，太阳也要过一会儿才会下山，但下午五点这个时候，神府却已经闭园，只有外围不住人的园子是开着的。神府一般都是去参拜的，像她们这样去散步的一般不会有，所以此时此刻，神府的地界，人一定不会多。
如果说那个月人想要尽快让自己的名声回来，很有可能会在太阳下山之前就下手，因为这样能够证明他能够在月亮升起之前就开始捕猎，这是一般月人不敢做的，而她也认为，北十六区的那个月人很有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想什么呢？”莫凡拉着吴令妍一边走着，一边就发现她在走神，“北十六神府怎么了嘛？”
“你有没有听说有个人走到外面两个没有门的塔里去了？”
“哦，那个啊，我之前有听到顾客讲过。”
“没什么想法吗？”
“能有什么想法，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要么是哪位学秘学的想要找个地方做实验，要么就是月人呗。不过说到这里也挺有意思的，好像月人天生就特别有秘学天赋，秘学的东西总会在月人出没的地方更多一些。”莫凡托着下巴，回想着上次在酒吧里的那条看不见的走廊，再想到这次便利店消失的那块无法进入的空间，突然就重拾了基校时候对秘学的热情。
“那你就不担心会遇到月人？”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对外宣称辞职了吗。再说了，没辞职又怎样，我只做我需要做的事情。”
人类以植物动物为食，月人以人类为食，植物动物皆有生命，人类在把这些吃下去的时候不就是在杀害生命嘛，但人类却把这些当作理所当然，那月人吃人类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植物动物没有一个“特别作战课”而已。
况且，莫凡的工作是完成任务，而不是消灭月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