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这个煞星,谢浅一阵头疼,立即将之从脑中赶了出去。
玄古界原本以仙宗为主,但近万载以来因家族势力日渐强盛,所以除了仅存的长灵外现皆以世家为主。各家因地制宜统领一方地域,妖兽也被就此划分。一般小妖小怪,普通家族也就解决了,除非十分难缠的东西,才会请出当地大家出山料理。
所以,能请到林家且都是青玉级的弟子,谢浅轻轻“咦”了一声,看来……是遇到别的东西了。
“啊呃……啊呃……”
耳侧忽然响起几声响亮的嘶鸣,谢浅扭头一看。一头花毛驴踢着蹄子,拉着好大一堆青草出现在视野中。
“老丈,劳烦搭一程。”
谢浅利落起身,向着那边招手。
车上的人整条身子都躺在身后的草垛上,衣衫褴褛,脸罩在斗笠下,灰白色的头发杂乱的落在肩上。
“杀神重生,世风日下啊!”
谢浅正自往路边走着,一道叹息之声幽幽传来,步子不觉顿住。
杀神?日下?
谢浅直呼冤枉。当下闪身坐到了另一侧车沿上,“老头,你说说,那个……杀神回来了,怎么就世风日下了?”
虽说“杀神”之称他勉强收了,但谢浅自认从未枉杀一人,就连挫骨扬灰的仇都懒怠报,而今的世风又与他何干?
“搭车可以,酒填满。”
话音刚落,斗笠下又发声。
不仅不答言,反而随手解了个破葫芦扔了过来。谢浅下意识接住,一股浓郁的醇香瞬间从葫芦里飘出来。
“醉人庄的流连醉?”谢浅勾唇一笑,“此酒六百六十六两一壶,你这葫芦就是十壶也装不满,老头,你这可是在勒索?”
提起醉人庄,恐怕无人不知。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醉人庄就开在郊外的一处偏僻之所,却也是门庭若市,张灯结彩。名妓、名酒、雅赌,堪称世间最逍遥惬意之所。
醉人庄有两宝,天下皆知。
其一乃是第一名妓——妙华浓
其二便是此刻老头葫芦里的——流连醉。
“没有一葫芦酒,我这毛驴可不肯走。”
斗笠下,立时又是一声拉长的声音。随着声音落下,车子猛的停了下来。谢浅一不留神被晃的前倾了一下,险些掉下去,一抬头,发现那头驴竟似在瞪他!
于是谢浅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最后,谢浅输了。
因为不管用什么姿势、方法,那头花驴始终不卑不亢,一步不动。
谢浅默然移开目光,仰天长叹,他谢浅刚刚重生,竟然就败给了一头驴……
“行,”
谢浅认命的躺了回去,谁叫他如今连御物行走的能力都没了呢。
“酒填满没问题,不过……”
“不过怎样?”
“我没钱,”谢浅是谁?那是勒索一词的祖宗,“但我也不是赖账之人,我没有,良家却有。”
“就知道你小子放不出什么好屁!”
谢浅前脚说完,后脚斗笠就被猛的掀开来,露出一张瘦骨嶙峋却精神抖擞的脸,“你当我老头傻,你小子跑了,良家那帮蠢材别说酒了,鸡毛都拔不出一根!”
谢浅微一打量,并不认识。不过显然,这老头绝非泛泛之辈,既然够胆量,索性就送他个便宜。
谢浅狡黠一笑,“你只需跟良夫人说,我的生辰乃是庆酉二十八年春,莫说一葫芦,就是十葫芦也能给你装满。”
因为,良吉跟本就不是良夫人亲生,而是为了挣得而今的位置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可怜良吉一直视良家二人为双亲,对二人的冷落甚至折辱都当成是磨砺,至死都不知,人性有时候其实很丑。
……
走了一段后,谢浅就发现,搭车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一路上无论谢浅如何旁敲侧击,老头都像是没听到一般一言不发,更遑论谢浅最初的问题。谢浅只好与那头花驴相互探讨,打发无聊时间,然而……
然而不曾想,他前去的地方,竟然正正路过一个不毛之地!
“老头,你胆子不小啊。”
谢浅瞧着不远处那座枯荣腐朽的山头,不由喟叹。
然而还没等来回应,谢浅就发现,一抹黑色影子忽然自山峦间掠出,在谢浅眼瞳中逐渐放大。竟然是一个着黑色衣衫的少年御剑而来,人为落声先至,
“请问,前面可是良小公子?”
“不是。”
谢浅矢口否认。
接着,手撑着车沿利落一跳,便欲夺路而去。然而一步未迈便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良小公子还请留步,在下林秋,是苏溪亭林家的弟子……”
还用你说!
谢浅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身衣服的主人追了他三年,死后还不忘挫骨扬灰,他如何能认不出。
看见这身衣服,谢浅当真浑身都不舒坦,正想着胡乱编个理由离开,就又听说:“人命关天,还望公子答允。”
“人命?”谢浅挑眉。
他虽性子散漫无拘,但在人命一事上却从不玩笑。
不过之后他就发现,他的担心过于多余了。因为那位冤家游猎在外尚未归来,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出。
理由很简单。
就是良吉那个鸡肋特长——让植物起死回生!
理由还是很简单。
因为那个山头,乃是宜良那座有名的阴山——重雾岭。
为何有名,其实并非因为其中充斥着阴气,而是它原本乃是一座仙山。
瑶草奇花,别有洞天。
但这仙境却在绵延了万载后,终于被毁于一旦。
八年前,居于此地的贺家,在南山被除后终于可以安心道途之际突然惨遭灭门。一夜间百余条人命尽皆死绝。
何为阴山?
生为阳,死为阴!
万年仙府,一朝尽毁。
但本该在阴气浸润下逐渐消亡的花草,竟也在一夕之间全部枯死。如同地狱降临人间,整个重雾岭一片死寂,最终成了无人再敢踏足的阴山。
重雾岭外。
林家其余几个弟子,自阴气与雾气交缠的林中进进出出,不时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出来,再将人放到一侧,并排放好。
见林秋去而复返身侧还多了一人,皆走上前,一人目光在谢浅脸上停了半刻后,道:“良小公子何故在此?”
“大师兄未归,”林秋解释道:“恰巧良小公子从此路过……”
然而话还未说完,林秋就发现,身侧的人似乎被什么吸引了。目光直直的投向了一处——那排红通通的尸体。
“就他,能救人?”
“不得无礼,林实,准备一下,一会儿咱们进林子一趟!”
几人的话就在耳侧,然而谢浅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他注意力早已被不远处那排红通通的尸体吸引了。
就是尸体,谢浅一眼便知。
但他看的并非是尸体。
谢浅缓缓踱到尸体跟前,蹲下身,手指近乎静止般挪像尸体的腰间,因为,那里系着一枚他极为熟悉的东西。
——一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