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目前也不是很清楚。”
听到答复之后，杜承辉立即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此时此刻，岳锋回答他的这句话，实在不符合他对岳锋这个人的认知。
谭楷略微低下头，没有立刻接话。对于这个问题，他只能给出和岳锋一样的回答。当他和吴臻刚开始谈的时候，吴臻虽然带给他一副很可靠的形象，却也没有和他进行过较为深入的交流。
“他还没仔细和我们说过。他只说，他和他的这些同事是在一个事业单位上班，没说具体是什么单位。他的这些同事也只有他一个人认识。”
岳锋深吸一口气，用最简单的语言把自己认知的所有基本情况解释清楚。他记得，每当他和吴臻单独对话的时候，吴臻从来没有直接回答他提出的这些方面的问题，要么避重就轻，要么用“你们不认识”之类的话搪塞过去。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功夫去考虑吴臻的这种反常，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开店的前期工作中。因此，只要吴臻能够及时地掏出自己该出的那一部分成本，他就可以暂时先不去考虑那些相对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
“事业单位？”杜承辉的疑心变得更重，“在公家干的人，还能这么没素质？”
岳锋嘴角一歪，把手指伸向自己的手机屏幕，把屏幕上显示出的几条信息抹掉。这几条信息都是他从来都不会仔细看一眼的垃圾信息。
“还有，你们都没完整地了解他的具体情况，就让他和你们合伙，还和他签合同？这样合适吗？”杜承辉再次用指尖敲桌边。
谭楷慢慢地扭过头，看向岳锋。他知道，无论是他，还是岳锋，对现在的吴臻都不算十分了解。在这种情况下，杜承辉从自身的角度提出质疑，确实合情合理。
“我们找不到更好的合伙人，也没有别的办法。”
岳锋不卑不亢地面向杜承辉，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语调放平。
“我们两个人手头上确实还差一些资金。只有先让他和我们合伙，才能把这个资金缺口补上。要不然，我们没办法及时地按照官方标准把店铺装修好，也没办法及时开业。”
“嗯……好吧。”
思考一番之后，杜承辉露出有些勉强的表情。他拿起手机，回复自己刚刚收到的一条信息，随即向岳锋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不说这个话题。原则上，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应该自己解决。万一因此而出事，我是不会替你们负责的，官方更不会。”
谭楷挤出带有几分勉强、也带有几分尴尬的笑容，向杜承辉点头致谢。
“不过，从我个人的角度，我还是建议你们，不要对他报太大的期望，更要小心他带来的这些人。”
杜承辉听到店门发出的声音，微微转过头，看向店门的方向。他看到，已经结束争论的白宏远刚刚走出店门，一边出门，一边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张麒则站在桌子旁边，正在等方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我感觉，他应该不会一直顺利地和你们合伙，甚至有可能会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没有问题，杜哥，”岳锋坚定地说，“我们自己的问题，我们自然会自己解决。如果真的出什么事，只要按照合同里的条款执行就可以。白纸黑字，谁也赖不掉。”
谭楷再次看向岳锋，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是想要认可这句话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而说不出口。
杜承辉站起身，后退一步，站到栏杆前方，从楼梯口的角度仔细打量整个二楼的内部空间。
相对于一楼，二楼的内部空间相对宽敞一些，也相对空旷一些。总体的大小和一楼中除去柜台前方的部分差不多，室内的摆设却少得多。除去整齐地排列在房间中部的一整排方桌和椅子以及摆放在栏杆边缘的这一套桌椅之外，只有紧贴在墙角的几个铁皮柜子。栏杆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没有窗户，也没有悬挂任何装饰品，只是普普通通的白墙。
“二楼是用来玩多人桌游的，对吗？”
“是的，杜哥，”岳锋伸出手指，指向三个人面前的这张方桌，再分别指向其他几张方桌，“摆放在外面的这些桌子可以全部拼在一起，也可以拆开。它们可以用来玩多人桌游，也可以用来办卡牌比赛，或者用来举办其他的一些群体性活动。”
杜承辉抬起头，仔细打量相同制式的方桌和椅子，再看向正对栏杆的那一面墙，也就是二楼的内室所在的方向。和一楼的麻将室不同，二楼的内室不是只有一间，而是两间。从外表看，两个房间的大小之和大约只和一楼的麻将室的大小相等。两扇一模一样的房门都是关着的。
“里面的两个房间呢？”
“这个是杂物间，”岳锋抬起手，指向靠近楼梯口一侧的房间，“用来放一些价值相对不太高的存货，以及一些日常用品。不对外开放。”
“好，”杜承辉点头，随即指向另外一个房间的门，“那一间呢？”
“那个房间是休息室。”
谭楷走到房门前方，拉开房门。小房间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占据室内大半空间的折叠床，以及摆放在床上的被子和枕头。
“哦？”杜承辉当即明白过来，一边点头，一边指向刚好能够容纳一个成年男人的身躯的折叠床，“休息室也是不对外开放的吗？”
“原则上是。”
岳锋上前两步，走向靠近楼梯口一侧的杂物间，把房门打开。杂物间的空间大小和布局和休息室几乎一模一样。摆放在房间里面的，只有一排柜子和几个大大小小的塑料盒。
“不过，在某些情况下，我们也可以让客人到休息室里面来休息。这种事可以视情况而定。”
“好的。”
杜承辉露出满意的表情，稳稳地点头，转过身，仔细打量位于一整排方桌之后的整面墙壁。
“不过，我觉得，这里也挺适合做直播间的。”
“直播间？”
岳锋和谭楷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两人同时从门边走回到长桌旁边，看向杜承辉的脸。他们都没有想到，杜承辉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对。”
杜承辉后退两步，站到靠近楼梯口一侧的墙壁前方，抬起双臂，用指尖比划整个二楼的空间。
“这里的空间足够开阔，又没有什么能够起到干扰作用的杂物，完全可以摆放整套的专业直播设备，也可以根据具体的需要来架设不同的背景。一般情况下，如果客人不算太多，或者在非营业时间里，这里也多半不会受到噪音或者其他的外界干扰。”
岳锋的嘴角略微抽动一下，露出带有几分怀疑的表情，随即低下头。他忍不住想起不久前刚刚搬进自己家楼上的合租房里面的那个做直播的女生的样子。那个女生在他面前完全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手足无措，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适合做直播的人。而且，当他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穿着打扮也和她这个人的气质十分不符。他一向都认为，网络直播这件事绝对不是适用于所有人的，尤其不适合那些不擅长展示自己、不擅长与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打交道的人。
“直播，或者视频宣传，可以作为一家店铺的一项重要的宣传手段，也可以作为一款游戏对外推广的重要手段，”杜承辉伸出手指，向前一指，“这一点，你们应该都能明白吧？”
“嗯！”谭楷当即点头。
岳锋也一同点头，却没有答话，脸上仍然是兴致不高的表情。
杜承辉注意到岳锋的情绪，随即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自己手机上的视频直播软件，将账号中的收藏夹中的其中一栏展示出来。
岳锋低下头，看向杜承辉展示出来的许多段视频，用指尖在屏幕表面滑动，迅速地把收藏夹中所有视频的截图和文字介绍浏览一遍。这些视频同样是多种卡牌游戏的规则介绍、卡组讲解或者实战演示，其中还有一些比赛录像。
“这些宣传视频……都是龙皇做的？”
“没错，”杜承辉眉毛一扬，“有些是他自己做的，有些是他和他女朋友一起做的。做直播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和他女朋友一起做。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已经把‘夫妻店’的招牌打响，并成功地把这个招牌在网上传播出去，甚至已经收获到一些非玩家的直播平台用户的关注。”
岳锋冷笑一下，再次伸出手指，把收藏夹中的视频列表向上滑动，把位于整个列表的中间位置的几段视频调出来。和大多数一个人录制的视频不同，这几段视频中的画面里有两个人。站在高大而壮硕的男人身边的，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娇美女人。两人时而身穿情侣装，时而身穿不同卡牌游戏中的角色的同款服装。这几段视频的播放量比同一个收藏夹中的其他视频要高得多，几乎是其他同类型视频的十几倍。
“杜哥，我们这儿恐怕没有做这些的条件。”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杜承辉也笑起来，“万事开头难嘛。很多卡牌桌游店在开业之初的条件都比较简陋。包括很多规模比较大、生意比较红火的店。想要吸引女观众，甚至是尽可能地发展女玩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咱们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对呀，岳哥！”谭楷当即附和，“八中这边不是已经有一批男生愿意来咱们店里吗？这些男生肯定会有关系比较好的女同学吧？这些女同学里面肯定也会有几个对咱们这里感兴趣的吧？而且，十四中那边肯定也会有一个待开发的玩家群体，对吧？”
“哈哈。”
岳锋干笑两声，转过头，走下楼梯，向准备离开的方博和张麒挥手告别，再看向没有去和两人会合的白宏远的背影。他看到，白宏远没有和方博、张麒一起离开，甚至没有和他们打招呼，而是自顾自地走向另外一侧——也就是商业步行街紧挨着马路的那一侧。
“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就算行吧。”
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之后，天色彻底黑下来。身穿制服、手提大塑料袋的外卖员出现在店铺门口。
岳锋、谭楷和杜承辉一同走下楼梯，从外卖员手中接过自己订的晚饭，随即坐到最靠近柜台的一张桌位上，开始吃。三个人点的都是大多数上班族在工作日里点的工作餐，也就是不同口味的盖饭配小菜。
岳锋最先把自己的那一份饭吃完，随即把食物残渣倒进玻璃墙边的塑料袋里，再把用完的一次性餐具扔进另外一个空着的塑料袋里，随即走回到柜台之后，打开存放在电脑里的账目表，对照自己手机上的收款记录，一边记账，一边比对。
“你们目前的进货和销售计划还是那样，对吗？”杜承辉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没有什么需要调整或者改变的？”
谭楷一边低头往自己的嘴里扒饭，一边连续不断地摇头。他面前还有半份饭没吃完，速度明显比岳锋和杜承辉慢很多。
“没错，”岳锋一丝不苟地说，“我们会在服从官方安排的范围之内，适当地增加基础预组卡盒和复刻卡盒的进货数量，再尽可能地向新人主推这些卡盒。尤其是对中学生玩家。”
“很好，”杜承辉拿起勺子，把一口盖饭送进嘴里，迅速地把饭吞咽下去，稳稳地点头，“一般情况下，很多卡牌游戏店在开业之初都会采用类似的销售策略。”
“是的，杜哥，”谭楷再次连续点头，“这是我和岳哥商量好的。至于办比赛的事，我们也会遵照官方的安排，尽可能地保证在每个星期的周末都举办至少一场最小规格的比赛。将来，只要我们能够把店开得更红火，我们会根据情况来提高比赛的规模和办不同种类比赛的频率。”
“很好，”杜承辉再次伸出一根手指，“不过，你们要记住，每一场在官方登记的正式比赛都要严格遵照官方规定的比赛流程来进行。而且，千万不能把官方规定的奖品当作商品贩卖，更不能私自改变、克扣官方颁发的奖品。”
“那是当然的！那是当然的！”谭楷忙不迭地答应。
岳锋往账目表中输入自己收到的最新一笔货款，随即点击软件中的保存按钮。他从电脑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三张纸巾，用其中一张擦嘴，再把另外两张递给杜承辉和谭楷。
“对了，银枪。”
杜承辉吃完自己的最后一口饭，把垃圾分别倒进几个不同的垃圾桶里，转过身，走到岳锋面前。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杜哥？”岳锋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
谭楷也收拾好所有的食物残渣和一次性餐具，站到一旁。他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看手机。
“你们取的这个店名的含义是什么？为什么要叫‘阴阳缝隙’？”杜承辉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