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鲠在喉
书名:长河涛影 作者:马驰千里 本章字数:6447字 发布时间:2021-12-09

军令如山,冯清水和吴玉春立即赶到西关村。

走进办公楼的一间财务室内,崭新的红木家具上布满了灰尘,看上去已经长时间无人办公了。

那个会计用抹布擦了擦几个凳子。

冯清水他们刚坐下,刘有才就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那个李国柱。

今天看上去没有了那日蛮横和粗鲁,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他走上来把一条名烟放在桌子上对会计说:“给各位领导把水倒上。”接着有扭过脸对刘有才:“刘局,咱过来我这厢坐吧。”

刘有才似笑非笑着逢迎道:“好的,老李,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李国柱一看皮笑肉不笑地转身迈着四平八稳八字步地走了出去。

刘有才看了一眼提着暖瓶出去打水的会计背影,收起刚才敷衍的笑压低声音:“你们一队从今天正式投入检查,二队配合你们,胡局长在局里等着你们拿出满意结果,一定要查的细致些严格些。”

冯清水没有回答。

他心里完全明白在这池混水中王八乌龟都在博弈。

刘有才调他们过来是逼于胡局长的要求。

把工作派给二队担心交不了差。

温小强工人出身,文化素质有限,再加上喜好喝酒打麻将,对税法一知半解都不够,要想查深查细查透,显然力不从心。

调一队投入也是必然。但另一头还有任必长与李国柱的关系又在这里摆着,让他无形之中受到了不可回避的夹制。

再加上温小强和他平时关系要好,如果能把问题查透当然对胡学治有了满意的交代,但不免又会让任必长反感。

如果温小强能力有限不能达到预计检查效果,任必长自是满意,又肯定过不了胡学治那一关。丢了全稽查分局的奖金不说,最要好的弟兄温小强就必须担责,会受到影响。

细算了一下,这一趟公差翻手心也好翻手背也罢,就像老鼠钻进了风箱里两头都得受气。

这还没有提到李国柱这茬,西关村可以说是四关的老大,地大物博,在冯阳县城的一半都是征的西关村的土地,就有人传言说李国柱曾说过,他跺跺脚半个冯阳城都得抖三抖,可见他在冯阳县的影响和威力有多大。

就拿地税局现有的在城里安家的人来说,只要是自建房的有百分之四五十是建在西关村的界面上,任必长这样替西关村说话也并不显得稀奇。

人家毕竟是地头蛇,是他们这些盖房户的父母官。

把冯清水他们作为主攻还有另一层的意思,即使将来有任必长等人私下提出不好回绝的要求,也好让冯清水来做挡箭牌,因为他知道,冯清水绝不会因为个人因素而丢弃他那固执的依法办事理念。

在这方面冯清水想得就不像刘有才复杂,他只知道这次检查不比寻常。

胡任二位局长站的角度都不一样,刘有才是一个善于见风使舵的人,温小强又是一个业务不熟悉的人,这样一来,不管谁的立场如何,既然进户检查,第一手检查结果是必须的。

在他心中谁重要也不能不顾及局长胡学治。

既然抽我过来我就要认真查,就不能走过场,毕竟还有一千多块钱的年终奖在那里等着,毕竟纸上无声的数字胜于任何阴暗中的叫嚣。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检查过程。

艰难的对账调单核对,细致的查阅法律法规,整整查了一个星期,最后整理都整理了两天时间。

这期间,所有跳的、舞的、动的,叫的都全部像蒸发了一样。

任必长,刘有才和李国柱基本上没有露面,不过听村会计说李国柱经常向他询问检查情况,而刘有才也会偶尔给冯清水打过一个电话来打听一下检查进展。

冯清水猜想,或许刘有才是不想让任必长对他的态度过分积极产生误会。

他也朦朦胧胧意识到众人的不同心态。

为顾全大局,受命办事的他只得放下所有的顾及与顾忌,只能把心横下来一心一意查准查透。

他没想到第一个向他要结果的不是胡学治也不是刘有才,更不是李国柱,而是一直未露面的任必长!

任必长让他直接到任必长的办公室。

如实向任必长作了汇报。

任必长一听应交未交税款超过了百万,顿时心里一惊,不禁哑口无言愣在那里,半晌不吱声。

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沉沉地问:“这个结果准确吗?”

“每一项应税收入都调取了凭证证据并做了复印件,每项税款的计算都经过对照法律法规认真计算,我认为是准确的。”冯清水一字一句口气不容含糊充满自信。

又是一阵沉默。

冯清水可以看出来任必长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显而易见,他的内心很矛盾,很纠结,很困惑,很无奈。

又过了一会儿,任必长瞥了冯清水一眼,脸上挤出一丝不真实的笑:“这件事除了你们检查组以外还有谁知道?”

“不知道。”冯清水自己也不知如何竟这样回答,可能这是他内心的想法,不留神自然表达了出来。

任必长显然觉得有点不解和惊诧并且很不满意:“不知道?”

不由地对冯清水产生了一种反感情绪,你是带队进户检查的首要负责人,向谁说过向哪位领导汇报过,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小小稽查副队长竟敢这样对县局分管领导说话,这不是目中无人是什么?

冯清水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我还没有向领导汇报过,您是第一位。”

“那就是没有?”任必长急于想知道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

“不知道!”冯清水有又重复了一句接着说:“稽查局两个队都参与了此次检查。”

言外之意向他传达了一个信息,温小强和刘有才的关系是人皆知,他会不会向刘有才汇报不得而知。

又是一阵无言。

任必长像是在内心对现状进行快速评估。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对他有利的处理方案和可行路线。

“你今天先回去,不要和任何领导汇报,明天上班再说”任必长就像一个放了气的皮球一样,没有了以前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气度,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对冯清水说,少有的平易近人。

“嗯。”冯清水听了任必长的话站起来就向门外走去。

任必长的真实意图他不知道,但有一种直觉,任必长想在第一手结果上做文章,具体是何策略还不清楚。

突然任必长在身后道:“等等!”

冯清水下意识回过头来。

任必长接着想了想然后低下头又朝冯清水摆了摆手:“你去吧!”可以看出来他想要做一件事但又有顾虑,他的心在纠结在翻腾在权衡。

冯清水走出任必长办公室心想管他们谁焦虑谁忧心,只是哼着小曲向家中走去,脚步异常轻快。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常常陪伴在梦中的发小会不期而至,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使冯清水既感到突然又感到为难。

这个人竟然是武学兵!

一阵寒暄后,武学兵开门见山说出了他来的意思。

不是别的,正是为西关村的税款而来。

他直言不讳地问冯清水能不能把税款的事再往小压一压,把百改成十,仅仅是把后面的小数点往前移一位就成。

随即从衣兜里掏出一万元钱来放在冯清水孩子的书桌上。

把头往冯清水的耳边伸了伸很神秘地:“李国柱还说,只要你这次高抬贵手,现在西关村所有的空地你看好哪一块,用手指指,就给你三分宅地,改天就可以破土动工,一切建筑事宜你靠给我就行。”

对于一个从乡下来城里的人来说,在县城取得一份宅基地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多么大的奢望!

又是来得如此简单,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冯清水的回答和选择几乎使武学兵不敢相信,而且也倍感遗憾和不解。

他竟然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

他竟然拒绝得那么干脆而毫不含糊。

他选择了拒绝并不是他有多么地高尚,相反地,他觉得唾手可得的东西似乎又来得太突然,太轻易,让他感到问题的严重得就像一个渔夫网到了一条鲸鱼,拖不动。

今天已经把检查的情况都和任必长都汇报过了,如果擅自做出调整和减少的话,不等于自己出卖自己吗?以后还有何脸面,有何资格在去行使检查权力,隐隐间,他觉得事情背后暗流涌动,并不像武学兵说得那么简单。

就像回答任必长那样,检查出的税额在整个稽查局已经不是秘密,尽管他是这次检查中的领队组长,哪有权去免掉数字。

武学兵一听冯清水说已经向领导汇报过了,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问他是不是一个姓任的局长。

冯清水感到更是异常惊讶。

他完全想不到武学兵一个跑运输的小经理,竟然也知道任必长:“你怎么知道?”冯清水瞅着武学兵,似乎要把武学兵的脑袋洞穿似的。

武学兵只是笑了笑很神秘地:“清水,这些你就别管了。至于姓任的那个局长你就不必介意了,你把数字改低改少他都不会踩你,反而会器重你,这一点,你不相信别人总应该相信我吧?我担保不会出现任何不利于你的情况。其他参与此次检查的人员那里任局会一一摆平。”说着,把嘴往冯清水耳边递了递:“任局是西关村的自己人。”

这句话冯清水信,可惜他并没有勇气去“珍惜”这个大好的机遇,没敢去满足武学兵的条件和要求。直到武学兵怏怏不快地走出了他家的大门。

那一刻,冯清水已完全了然于胸,他明白在与一件非常诱人而利好的事情失之交臂。

也许这样的好事将一去不复,也许会在人生中留下遗憾与后悔。但他对他的选择觉得踏实而安宁。

他的放弃同时也意味着让武学兵的失落和丢脸,意味着要让许多人在这个夜晚感到意外和失望,忧虑而无眠。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另一个人!一个与这一群人看上去泾渭分明的人!刘有才!

他根本没有想到,刘有才在最后的检查时间会不露面是另有隐情,他更没想到刘有才在他检查后的这半天时间里不闻不问是别有用心。

他完全没有意会到这一切,看似偶然实属必然!

其实这盘棋一开始已经都规划好了结局,可惜的是,冯清水这步最关键的棋子意外地出了问题。

这是一场短兵相接的博弈,也是漩涡般的博弈,既是各种人的表演,又是正义与人情重利的较量。

他既像一位战将大义凛然义无反顾,又觉得像一只飞蛾,无力地挣扎在一张望不到边的黏糊糊大网中挣脱不得。

在这场看不到硝烟闻不到气味的隐形战场上,一批还有人和他一样地纠结,一样地无奈,一样地不知所措,而这一切都因着冯清水那个解不开的结打在那里。

那些所有的人也都和冯清水一样,看不清事情的本源,看不透事情的真相,更不知道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来自胡学治的压力和李国柱的压力从两边挤压着一群人,无时不在鞭笞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在苦思冥想中不知何从。

直到次日下午,刘有才才从任必长的办公室走出来把冯清水叫到他的办公室。

这是自从冯清水坐定检查结果后的第一次见面。

他的出场似乎晚了一些,也是在无奈中姗姗登场。

虽然在第一时间没有和冯清水碰面,但他得到消息的时间肯定在任必长之前。

在这场公私碰撞出火花的游戏中,任必长似乎觉得仅凭他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对化解此事深感力不从心。

他必须寻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同盟,而这个同盟也只有刘有才是唯一,他是稽查分局局长,是主管检查的领导,要想运作此事必须和他联起手来才有把握。

刘有才如何就能乖乖听命于他,又如何心甘情愿地加入同盟,任必长还真的是煞费苦心。

他无权给刘有才的前程带来什么,只有在“利字”上面下功夫。

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李国柱。

由李国柱到大酒店包间提前请刘有才吃了顿饭,当即把一个红包揣进了刘有才的呢税服大衣口袋里。

刘有才刚开始还有推辞,看李国柱给得紧也就半推半就。并答应等检查组把检查情况拿出来后再根据情况考虑。

刘有才是鬼精的人,岂能让一顿饭一叠钱套住?他的承诺可是灵活且有余地的。

冯清水出来检查结果后当然要先和一直配合检查的会计大概交换意见。

他们前脚刚走,会计就立即向李国柱汇报了结果。

李国柱根据和任必长共同合计首先给刘有才打了电话,主动把检查的情况说了一下,并恳求刘有才多加照顾。

有那一万块的开路钱,李国柱也就不需要绕弯了。

冯清水一直以为刘有才另有事忙,却难料在他向任必长汇报之前,刘有才已经早有先知。

对刘有才心理上的投降,任必长也心中有数。

第二天一上班就把刘有才叫了去,直接了当问刘有才准备如何处理这次查出税款事情。

刘有才一听任必长的口气,心中也明白任必长对李国柱笼络他的事十有八九知情,就不再故作矜持,态度自然附和无须遮掩。

但脸上为难之情还是必须流露的。

胡学治对此事特别重视,再加上冯清水挡在中间这个死扣,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毫不隐讳地向刘有才指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此事消灭在萌芽状态,必须解开冯清水这个死结。

任必长的坦言,在大家都心领神会的潜规则下面,不需要对新同盟有任何遮掩。

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刘有才,昨天晚上李国柱已经安排人和冯清水说了情,冯清水一根筋水米不进。

任必长直盯盯地瞅着刘有才,问他能不能绕开冯清水把这个问题解决掉,能不能把冯清水抽走做别的让他把手头的税案撂下来。

刘有才明知胡学治在等结果,不敢擅自隐瞒,更不敢擅自处理。

让冯清水现在放手容易,但谁又能堵住冯清水和吴玉春的嘴巴?

万一冯清水他们把话传到胡学治的耳朵里又是什么性质?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任刘二位局长竟然被一个冯清水给堵在喉咙里,上不是下也不是。

思虑再三,最后只能不得已让刘有才去和冯清水坐下来耐心谈一谈看看有没有活动的余地。

他对冯清水说反正还没有汇报胡学治,农村的税收又难以做到规范,就说是西关村提供不出更多的计税依据。

再说,这次检查只是澄清个底子,又不用他们组织入库,有些数字是不是借口不确定可以往小改改。

刘有才还说如果把一百多万的真实数字报给胡学治局长,胡学治会不会再把这个入库任务踢给稽查分局,要真的那样,到时怕难以保证能入进去。

那样一来反而作茧自缚把咱稽查分局装进里面里外不是人。

冯清水虽然不知刘有才的到底何意,听上去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但他只是一个稽查队的副队长,那么长远的考量未免有点多余。眼下的事是如何做好本职工作,如何真真实实完成胡学治局长交给的任务。

正如刘有才所料,冯清水确实是不通人情,他的回答根本没有任何余地没有可融通的空间。

这使刘有才很为难,很失落,很不爽。

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变通的可能,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全部不差地向胡学治汇报!

他的固执、他的不通人情、他的认死理让任刘二位局长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最后只好无奈地让冯清水上会如实汇报检查情况。

他们谁也没想到的胡学治一直听着,认真地在本子上记着笔记。

听完后却说出一句让大伙感到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话:“一百多万,要真是按税法来,也够他西关村喝一壶了。”

他这句话,稽查分局的所有参会人员都听得清清楚楚,任、刘二位也听得明明白白,所有人都不知道胡学治这句话的含义。

为什么说是要真按税法来,言外之意还有不真的按税法来的可能?他的话究竟包含着什么意义?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大家对他的这句话在心中推测迷惘的时候,胡学治当即安排刘有才:“把所有短欠税款按照税法规定适用偷税的直接定偷税,能不定欠税的尽量不要定欠税,该处罚的不要少处罚,该加收滞纳金的就一定一分不少的算起来,用文书的新式由刘有才代表稽查分局直接送达通知西关村,并尽快进行催缴。”

胡学治的安排三言两语,关键是难为了任必长和刘有才二人,那头的李国柱还寄希望他们给消化此事,现在胡学治这样的强硬安排,他们的心里岂能平静?

一下会,二人就碰在一起,无计可施之下把冯清水当即叫来。

任必长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平和:“清水,按胡局长的意思,偷税有多少?能定欠税的又能有多少?”

“账面有税没交的有多少?”刘有才在一边问。

冯清水略一思索:“几乎都是偷税!没有欠税!”

“账面上没有欠?”刘有才又问。

“只有三千多元。”冯清水回答,接着又道:“按照税法规定,没有向税务机关申报,只是暗自挂在账面上,也不及时向税务机关缴纳的同样不能认定为欠税。”

“那就是说都是偷税了。”任必长一脸的不悦。

冯清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刘有才接着问:“按照税法,不,咱按胡局长的安排,连偷税带滞纳金,带罚款要多少钱?”

“滞纳金是应税额从滞纳之日起按日加收千分之二,罚款最高可以处罚税款的五倍”冯清水娴熟地回答。

“那要多少啊?”看上去任必长有点懵。

“税款有一百四十多万,五倍的罚款就是七百万,再加上滞纳金,估计要突破九百万了吧?”刘有才转了转眼睛不经意地说。

“将近一千万,呵呵,就是把西关村都卖掉也不一定能交得起。”任必长的笑容意味深长,不知是无奈还是无谱。

“就是三倍下来,也有五、六百万,要真正入库也不是件易事。”刘有才也附和着任必长似笑非笑地说。

“那就不要说什么了,按胡局长的安排来吧!”任必长把手抬起来摆了摆,像是无可奈何把心横下来一样。

刘有才把脸扭过来用埋怨的口气对冯清水:“这下好了,让我言中了吧,你耐心去算吧,然后你再负责去把所有的款项入进库!”

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冯清水从那件狭小的房间里走出来,也无负担也无压抑,而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把刘有才的话放在心上,算就算,负责入库就负责,管他到时又是什么情况。

最起码他不用像有的人那样愁着去如何向李国柱做交代,如何应付胡学治。

冯清水反而感到无比轻松,就像刚刚从鸟笼里飞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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