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海峰手脚能抖动,嘴里偶尔冒胡话,郭凤兰大喜过望。她高兴的对乔丹说,看来奇迹有可能发生。
乔丹手臂上的石膏已经拆掉了,虽然还不能活动自如,但医生说,骨头接的很好,会很快恢复可以出院了。
于子明现在代替王海峰主持督察处的工作,他让司机小刘与乔丹一同协助时萍护理王海峰。
王海峰的意识正在逐渐恢复。按常理,首先应该回忆乌拉村的山水,儿时无忧无虑的时光,因为在生命濒临灭亡时,他对乔丹最后说的话是送我回家,那是很多人都会有的叶落归根希望。即使不想这些,也应该想与乔丹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但这些他全都没想,而是在自责。书是白读了,纸上的东西终是浅啊,只有现实社会这本书,才能让人看清其血透纸背的印渍。
马克思他老人家说得多么清楚啊。资本……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他老人家的谆谆教导,自己竟没能重视,头破血流不是自找的吗?
王海峰仿佛看到了宋荣正在狰狞诡笑,但他笑得早了,自己现在虽奈何不了他,但乔丹和邱莹绝不会放过他,而且一定会师出有名,让他翻船,直至沉入十八层地狱……
怎么这么吵啊?不,是哭声,但人类的哭声怎么会这么刺人耳膜?简直是被掏了狼窝的老狼在嚎。虽然他不能动,但邻屋的嚎叫声,仍吵人的反复叩击着王海峰耳膜。是什么事能使人发出这种类似野兽一样的嚎丧。他的悟性神经通过几个回合的碰撞后,悄悄的告诉他,这是一个做父亲的人在哭刚刚死去的儿子。
邻屋那位二十八岁的年轻人,今天早晨死了,手术前他还吃了四个馒头,这很不吉利。手术摘掉了他脑袋里那个家雀蛋大小的瘤子,但他再也没有醒过来,他流的血太多了。
做手术的是一位年轻医生,他认为死者的血有问题,就像日本的一个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样,一旦流血就很难止住,所以病人才死了。王海峰知道,他说了假话,那些指导他辅助他做手术的人,也附合了那骗人的鬼话。真实的情况是,他在动手术时,碰坏了年轻人的一根毛细血管,可惜的是王海峰已无法将实情,告诉那个仍在狼嚎的父亲了,年轻人只能是被诊断为血液有病而死去了,生命、人生同是如此脆弱……
那个戴着眼镜,文弱和蔼的年轻医生,在今后的手术中,再也不会碰断别的病人那根血管了,但或许还会碰断另一根,还会被他解释为有这一类的病,而迷迷糊糊的死去。随着他实验次数的增多,他的手术技术会越来越高,最后会成为教授,学者,有可能还会获诺贝尔医学奖,成为一个为人类做出突出贡献的名人,伟人。他将被鲜花,掌声和奖金激动的小脸泛红,会面对妙手回春,起死回生这类颂词露出会心的微笑,会忘掉生活中许多不快与不幸,包括这个狼嚎老人和他已死去的儿子……
凤兰呢?她以前是否也做过这样的事?王海峰的思想,转瞬间跳跃到人之初,性本善的层面。人在成长过程中,‘性本善’都会发酵的,或膨胀为白面馒头悦人眼目,或进入酱缸滋生蛆虫,完全没有定数。现在的人往往把真善美与假恶丑,泾渭分明对立看待,甚至大学教授都黑白分明的讲。其实那是误区,不讲这个年轻医生,就是人渣孙子纯,他能终生做恶吗?至少他在投湖之前,想到应该给吴玉竹道谦,还是有那么一点人味的……相反,那些被称为白璧无瑕者,难道就从未生成过恶念?
刺鼻的来苏水味,把年轻人的灵魂及肉体残留物,全部从那个房间清除掉了。雪白的床单又罩在了死去过无数人的床上,它用无声的面孔,恭候着下一个能活着或必须得死去的来者。
这才是生活,是需要人们透视其理性的真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