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周尚书一向薄待这个庶女,玉丽筝忍不住嘲讽几句:“祠堂罚跪,竟如此冷酷彻底,连垫个蒲团都不允许,铁打的膝盖也承受不住。周大人家法严明,只不知有谁受得住三日三夜的冻饿长跪!”
周碧云顿时泪流满面,眼巴巴看向父亲。
高尚书心下戚然,他本来就忌惮玉丽筝,现在看庶女楚楚可怜,也希望有特效药及时医好。
正想开口应承,又听到玉丽筝说:“大人,明日即是金殿传胪赐游街的日子,很快状元郎就要见到碧云姐姐,而我有信心在他们见面之前治好姐姐的伤。”
高尚书点点头:“那就烦劳玉小姐了。”
周碧云露出些许笑容,强撑病体向父亲道谢。
高尚书忙命她坐下,看庶女有气无力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痛,忙命红绡去厨房端些吃的来。
玉丽筝说:“不必了,膳香居有现成的药膳粥,正有助疗伤。高大人,事不宜迟,小女子如今就带姐姐告辞了!”
玉丽筝接周碧云到杭山杏林住下,又端进药膳粥和她一起吃了。
这时吕冉菊也来了,和玉丽筝一起替周碧云敷药。
吕冉菊恨得咬牙切齿:“太歹毒了,罚跪在硬地板上,还不给吃喝!”
周碧云说:“幸好昨晚飞婵妹妹来了,现在不碍事了。”
玉丽筝说:“得找状元郎问清楚,三个月没有音讯怎么回事。”
这时娄飞婵汇报说,今日状元郎一早被皇上召进宫里,接着到杏园参加曲江宴,午后至晚上又和进士三甲赴咏桃会。
“他倒是风风光光到处显摆,我们碧云可遭罪了。”吕冉菊说,“筝妹妹,要不我们也去咏桃会,把他往死里骂!”
玉丽筝说:“不好,没头没脑骂人,站不住脚。再说我也不想去这劳什子非诚勿扰相亲大会,尽干些咏桃花、吃荷叶的事,扭扭捏捏的,看着气不打一处来。”
大家被她逗笑了,想想,又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看看周碧云没什么大碍,吕冉菊和大家约好第二日一早到粥水坊二楼,就告辞了。
家里的生意有些忙,得回去帮补一下家务。
玉丽筝又说:“且等一会,我也不方便,就写封信给你哥哥,看他能不能给陆锡阳递去,明日把状元郎请到粥水坊来。”
于是展纸写信,大家凑过来看。
玉丽筝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但也不惭愧。自幼儿园到初中,她除了在文武学校学习,还被外公外婆送去各种兴趣班,琴棋书画都学,就这“书”怎么也没学好。
写好了,吹干墨迹,将信交给吕冉菊,玉丽筝说:“给你哥哥,看了再封口递给陆大人。”
吕冉菊说声“好”,拿着信再次告辞。
咏桃会第二日,即是“金殿传胪赐游街”的日子。
这一日堪比过年,全城百姓都出动了,姑娘少妇更是激动万分,待进士骑马过来,纷纷抛花掷果给心仪的对象。
粥水坊二楼,玉丽筝看着街上情形,心里直犯嘀咕。
哎,这追星追的!献花倒还说得过去,这又掷瓜又扔果的习俗,把爱豆砸死怎么办?
不是传说古代有个大美男从街上走过,被粉丝们活活看死了!
看看新科状元赵祥栩倒还淡定,骑着御赐朱鬃马昂然而过,目不斜视的。
周碧云却是三年后第一次再见情郎,差点认不出来了:他,大变样了!老成了,更好看了!
想到别后的点点滴滴,相思而不得见的痛苦,到如今他金榜题名,仍然是咫尺天涯,周碧云忍不住掩面哭泣。
玉丽筝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再说状元郎赵祥栩,一大早就在宫内参加“金殿传胪”各种仪式,然后插花、披红绸,骑上御赐高头大马,率领新科进士队伍,由御林军开路,鼓乐队前导,列队走过天街,真可谓一举成名天下知。
最后回到“龙棚”,游街活动就算结束了。
因进士三甲申时中还要到文观殿接受皇上召对,赵祥栩等人就留在宫内堂厨用午餐。
赵祥栩一直对皇家藏书钦慕在心,兼之这几日皇上召对的问题都是关于户籍公验方面的,他就想到皇家藏书楼之一——焕章阁查查资料。
昨日,恩师张郊博士特地写了一封信,叮嘱他交给焕章阁主管秘书,即可进阁阅读。
赵祥栩吃罢饭,袖好恩师的信,出了堂厨,正想问路去焕章阁,就见国子监司业、翰林院侍讲陆锡阳走过来。
因近来进出御书房,两人也相熟,且都对对方极有好感。
陆大人将他拉到一边,道:“礼部周尚书府上,赵状元可是有故人?”
赵祥栩愣了一下,马上说:“栩十几年前因缘际会,和周府二小姐定了亲,这几年一直得她眷顾,若说故人,只是她了。”
陆大人打了他一拳:“哈哈,看你这几日春风得意马蹄疾,我还以为你素衣尽化缁了!”
又说:“有一位老友,托我来传话,周二小姐在粥水坊二楼等你,你可有时间见面?”
赵祥栩又惊又喜,因为是陆锡阳传话,所以也不怀疑,急忙问:“来人呢?可否带我前去?”
在陆大人面前,他毫不掩饰内心的急切。
陆锡阳说:“他在宫门外等候,我带你出去。”
两人快步走出宫门,赵祥栩见一个二十六七岁男子,青衣长衫,执辔恭候。原来是膳香居老板吕盛霖。
陆锡阳为双方做了介绍,目送赵祥栩登车而去。
马车一路前行,吕盛霖在前头驾驶,也不多话,赵祥栩则在车内心潮翻滚。
她进香回来了?终于见到她了!
短亭一别就是三年多,太久太久了!
车到粥水坊,吕盛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在二楼果然房。”
赵祥栩抱拳多谢,遂快步上楼。
转眼到了二楼,顺走廊才走几步,就觉得颈项一丝冰凉,赵祥栩立定脚步低头一瞥,只见一柄利剑架在右肩上。
“负心汉,先吃我一剑!”握剑的女子恶狠狠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