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感情的开始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又令人紧张,渡边将最后一口血腥玛丽倒进嘴里之后,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吃夜宵。
想来之前的蹦迪的剧烈摇晃也是耗费了我很多体力,二来我能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有点帅气男生在向我发来将关系更进一步的邀约。
我看着他的脸,虽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能印象深刻的英俊,但是他身上是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质,让人一眼、两眼、三眼都看不透他内心的一种气质,但是我又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渡边一点都不像个坏人,加上他说话的方式也是极为可爱,于是我就就欣然答应他的邀请。
走出MUSE2门口,躁动喧闹的DJ音响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一阵听觉的麻木,大脑的刺痛感让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在里面被震聋了。
有个词叫“物极必反”,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可是那时候的我完全不能明白这个现在看来浅显易懂的道理,世上不存在没有代价的欢愉,永远都不能发狂一样地投入在一件事情中而不自制,因为喧闹的尽头是寂灭,山峰的尽头是深渊,光明的尽头是黑夜,生命的尽头是死亡。
那么情爱的尽头又将是什么?那时候的我,是不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
渡边问我苏州的特色宵夜是什么,我想了老半天,他提的还真不是时候,苏州哪有什么特色宵夜啊,苏州的特色是早茶才对。
平江路的中式糕点和甜品绝对不是那些一味追求甜度和外观的西式甜品所能媲美的,苏式早茶讲究咸甜相宜,软糯酥脆,鲜甜爽口,只要周末起的早,一家人就会去一家叫顾亭的早茶店,聊天、用餐、饮茶、拉家常,可以呆上大半天,评弹人身着长衫或者旗袍,琵琶弦音时而抑扬顿挫,时而轻柔绵缓,正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谈,大珠小珠落玉盘。
苏州方言的吴侬软语将故事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通过弦音和唱腔对台下的食客循循善诱、娓娓道来,台下看客无不人声鼎沸、赞不绝口。
这就是苏州特有的慢节奏生活,很多人都捧吹和向往成都的慢生活,殊不知苏州的这座低调美丽的又富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所蕴含的温婉柔美,这是需要沉下心来慢慢体会、细细品味、静静聆听才能发觉的到的。
“要说夜宵的话,我们可以去吃烧烤、小龙虾都行,只是我们苏州有名的是早茶才对呢。”
渡边略有些吃惊和兴奋:“早茶吗,之前一直有听说中国的广式茶点闻名遐迩,而你说的苏式早茶,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不知方怡小姐能否做我这个孤独外国食客的向导呢?”
他这人说话风格就是这样的吗?也真是太有趣了,但是未免有一些礼貌过度了吧?
“我当然乐意做你的向导,可是现在才凌晨2点,那些早茶店都还没开门呢。”
渡边滕刚才应该是沉醉于我所描绘的苏州美食,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时间才是凌晨,等早茶店开业都还要4、5个小时。
“啊哈,真是抱歉,我听了方怡小姐说的茶店兴奋不已,我之所以会喜欢来中国工作,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华美食简直天下无敌啊,发明了这些美食料理的中国人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冲他这番话简直承包我这个星期的笑点,做点吃的还得拯救银河系呢。
于是乎,我跟他还有自己,打下包票,无论如何都要带这个可怜的日本人去品尝品尝苏州的早茶。
“呐,我说渡边君,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看你这么渴望的样子我答应你今天一定会带你去的,还有你得答应我三件件事情才行。
渡边滕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无论方怡小姐提出什么要求,我一定会答应你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第一件事,以后不许叫我方怡小姐,人家才20岁不到,你就要把我叫的这么老气,而且在我们大中国,小姐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语。”
渡边羞愧得低下头连忙道歉,我看到他的脸颊包括耳根一下子都刷红了。
“那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第二件事情,就是无论如何你也得告诉我,你一个在上海工作的日本人,怎么会跑到在苏州的MUSE2里,上海有名的夜店多的去了,如果你不能答应我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很遗憾地在这里和你就此别过。”
渡边蓦地抬起头,他诧异地看着我,虽然他不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就像在问:“为什么你突然要问这个?”
不过渡边这个人还是非常讲礼节的,他并没有这样的反问我,他也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在这一时间里,他的心绪被拉扯到了很遥远的地方,我感觉他的表情有一些苦涩甚至很难受,我好像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泪花在渡边君的眼角闪烁。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失礼且让人非常难堪的事情,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本想开口,但欲言又止,不过还是他先开口了。
“方怡,你一定要知道我来苏州的缘由吗?”
我突然就有一些犹豫了,我提的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觉得好像是自己太任性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或者这其中的缘由让你感到很痛苦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其实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啦,你可以不说的,没关系啦。”
“倒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说起来有点复杂,并且这的确是会让我勾起一些难过的回忆,但是我刚才答应过你了,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
“那.....那你就说说看呗,你可别哭出来就行了,你看你这大老爷们儿的,怎么动不动就这么娇柔呢?”
渡边叹了口气,他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上并没有寄信者的署名和地址,只写着三井住友银行上海分部渡边滕(收),这是一个精美又简约的信封,右上角是一枚精致漂亮的邮票,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已经拆封的信封,抽出一张折的平平整整的信纸,我摊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秀气工整的字,从落笔和力道来看,这绝对是一个女生的字,而且应该是一个非常秀气的女子吧。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渡边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从公司离职了,当然我也不在上海。虽然目前阶段,我病情有所好转,但是仍然反复而不稳定,医生建议我离开上海去疗养一段时间。
我之所以不辞而别,并非不在意渡边君,反之,我对渡边你的爱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是这种本应纯净的爱意被我心里那只狡猾又卑鄙黑狗日夜舔食,已经日渐浮靡,我截然不会让这只黑狗出现将我最爱的那个人拖进阴沟,这些就让我一人承担就好了。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天堂很近,山清水秀,风景宜人。
父母终究还是对我很疼爱的,渡边君尽可放心,我绝不会傻到去自寻短见,这里依山傍水,空气清新、湖水纯净,每天早上和傍晚,我都和舍友一起漫步在湖滨,这里鸟语花香,我经常去喂孔雀,它开屏的样子就像天上的彩霞,绚丽多姿,这里远离尘世喧嚣,最近心情也十分舒畅,舍友喜欢吹口琴,每天晚上听着她吹着口琴入睡,再也没有比这更惬意舒适的生活了。
亲爱的渡边君,我日夜思念你,但我不愿你前来见我,不见你断然是痛苦无比,但若是见了你,我怕出现在你眼前的便是一个妖魔般的东西,你是如此的善良和正直,你应该有你的人生,而我也应该完成我自己的旅程。
我想说一声抱歉,舒然只能陪伴渡边君走到这里,往后的日子,长路辗转,渡边君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愿渡边君再受离合悲欢之苦,遇上好姑娘,切记一定不要错过。
你我生而平凡,此生还很长,好好生活。勿念。
永远永远爱你的尔舒然。
读完这封信,我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眼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