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入虎穴
入冬，还未下过雪，几个清洁工人正清扫着满地的枯叶。阵阵冷风吹过，将地上的树叶吹起，形成小小的漩涡。马路两边白桦树的树枝上，仅存的几片已经失去生机的黄叶还在风中拼命摇摆着，仿佛是在垂死的挣扎。刺眼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让人感觉有了点暖意。
我竖起了风衣的领子，揣着兜，漫步走在马路上，脚踩着厚厚的黄叶，发出“唰唰”的声响。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可是还没能如愿进入天宇集团，我的心里开始有点焦急。马忠那边也只是让我耐心等待，可是从电话的语气里，也听出了他那掩饰不住的焦虑心情。
“难道哪里出问题了？！如果进入不了天宇集团，计划就无法实施，自己的一腔热忱也白费了……”我边走边低头思忖着。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是杨华，我急忙接通了电话。
“老弟！忙什么呢？”
“在外面办点事。有事吗，杨哥？”
“呵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边已经同意你做我们公司的法务总监了！你把手里的事情都交待一下，下星期一就来报到吧！具体事情见面再聊！”
“真的？！那太好了，先谢谢杨哥了！”电话里我平静的说道。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顿时兴奋了起来，第一步终于成功了，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用最短的时间回到了家里，外衣也没来得及脱，就立即给马忠拨通了电话。
“太好了！这是我们最关键的一步，看来你已经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机会终于来了，你干的非常出色！”马忠也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电话里不方便说，见面聊，十分钟后老地方见！”
……
这是几个月来与马忠的第四次见面，他依然是那么的神采奕奕，一副干练、永不服输的劲头。
我详细的向他介绍了这几个月来与杨华和武曼莉接触的情况，马忠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然后交待了下一步的计划。
临走前，马忠用凝重的眼神看着我，特别嘱咐我道：“下面的计划大部分只能靠你一个人了，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也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至于……你和武曼莉的关系，不能过于亲密也不能疏远，从你说的情况来看，武曼莉与武氏兄弟的关系应该不一般，我想你能够处理好这件事的。好了，有情况及时联系我。”
……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手里的案件跟律师事务所办理了一下交接手续。虽然之前已经打过招呼，所里的领导对我的离开还是表现出异常惊讶。我只能编造了一个理由，来解释我的离开，所里还特意为我举办了一个告别晚宴。说实话，心里也确实有些不舍。
……
天宇集团的总部位于滨海市黄金地段的一栋高五十层的写字楼里，这栋楼就是由天宇集团开发的，是滨海市的地标性建筑，最上面的五层就是天宇集团的办公室。据杨华介绍，顶层是董事长也就是武氏兄弟的办公室，四十九层是集团人事部门和行政部门，杨华的办公室在四十七层。
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我比以往起的都早，收拾利索，穿上特意准备的咖啡色西装，八点钟准时到了天宇总部的楼下。抬头仰望，外表那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高耸的大楼让我有种眩晕的感觉。
乘坐观光电梯只能上到四十六层，然后才能转内部电梯到天宇集团的各楼层。电梯门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接待大厅，头顶上的大型水晶吊灯闪着钻石般的光芒，地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四周的墙上装饰着各种壁画，仿佛进入了十八世纪的欧洲宫殿。
电梯的左侧站着两名身着制服的年轻保安，我一步入大厅，立即有一名走上前来，面带微笑道：“您好，先生！请问您找哪位？”
“你好，我是新来的法务部总监马云峰，去人事部报到！”我客气的回答。
“原来是马总监，欢迎欢迎！”保安立即换上了满脸堆笑的表情：“请跟我到前台登记，联系好了以后，有人会带您去的，请跟我来！”
我点了一下头，然后跟着他来到前台。
“这位是新来的法务部马总监，要去人事部报道！”保安对着前台后面一位二十多岁、穿着统一灰色工装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说道。
“您好，马总监！请稍等，我给您联系一下！”少女拿起电话，拨了几下：“您好！我是前台，这里有位新来的法务部马总监要去人事部报道，嗯……好的！”
她放下电话，对我微微一笑道：“请跟我来！”
她带我穿过大厅转过了几个弯，来到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前。然后取出一张磁卡，在门旁边的刷卡机上刷了一下，然后输入了几个数字密码，门“咔”的一声打开了。走了几步没多远就是电梯，我随她进了电梯来到四十九层，电梯门一打开，前面五米左右还是一扇透明的门，她又拿出另一张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保安措施很严密啊！”我心里想着：“要多加小心了！”
她领我到了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大的办公室，门上金属牌子上写着人事部经理，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办完了手续，我被带到了行政部，行政部给了我一张磁卡和一些写满规章制度的材料。
“这下我就可以自由出入了！”我心中一喜，更让我高兴的是我的办公室也在四十九层，这样找机会上五十层就更方便了。
行政部的经理例行公事的带我与法务部和其他部门的人员都见了面后，就离开了。
我的办公室在离电梯不远的一个房间，有五十平米左右，桌上的陈设和四面的布置都是最典型的办公场景，虽然不豪华，不过比起我以前的办公室可是强太多了，说实话，我一个人办公都有点奢侈。
走了一大圈，我也有点累了，于是坐在宽大的皮质老板椅上休息了一下。
“当当当……！”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我坐直了身子说道。
门一开，一个白色的身影飘了进来。
“马总监好！”熟悉的声音里带着点调皮的味道。
“莉莉！”我有点惊讶：“你不用上班啊，跑这里来了，小心我告你的状啊！”
“马总监第一天上任，总要过来关心一下吗！我去楼上办点事，顺便过来看一下你，不行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武曼莉跟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拘束了。
“求之不得，天天见你才好呢!”我嘿嘿笑着说。
“晚上有个欢迎的晚宴，各部门的领导都会参加，相互认识一下，一会办公室就会有人通知你。晚上见吧，拜拜！”说完，武曼莉轻轻转身离开了，空气中留下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水味道。
……
晚上，我和法务部的几个同事按照通知的时间来到了位于大厦八层的一间餐厅。晚宴安排的是自助式宴会，接近一千平米的大厅里摆着两道长长的餐桌，白色的桌布上面摆满了各种菜品、甜点和各色酒水。这时大厅里已经有三、四十个人，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着，见到我进来，都点头示意，旁边的同事也都给我一一地介绍。
正在相互寒暄时，杨华大步走进了大厅，见到我后，径直走了过来。我立即迎了上去，跟他握了握手。
“你好，杨总！”我想在这种场合还是称呼“总”要好些。
“你好，老弟！对这里的工作环境还满意吗？有什么问题就跟办公室说！”杨华显然不在乎称谓。
“非常的满意，很感谢杨哥的帮忙，不然我就没这个机会了！”
“别谢我！还是感谢莉莉吧，这次是多亏了她！”
“那……要怎么感谢我啊？”正说着，武曼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后，这时的她显然是刻意的装扮了一番，一身深蓝色的旗袍把她衬托的雍容华贵。
“怎么感谢都行，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去摘！”我玩笑道。
“好，那我可记下了，以后可别后悔啊！”武曼莉的眼睛里波光流动。
“今天搞得这么隆重，武董事长会来吗？”我立刻转移了话题。
“董事长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副董事长去云北省了，所以来不了了！”杨华接话道。
“什么大生意啊，还需要副董事长亲自去一趟？”我试探性的问。
“集团在昆市还有一家化学品工厂，副董事长经常去视察一下！……好了，司仪来了，欢迎晚宴开始了！”杨华及时打断了话题。
一名身着礼服的司仪站在了前面的小舞台上，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把我介绍给了大家，我也上台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
接下来的情形跟我想象的差不多，男人们在一起开始推杯换盏，女人们在一起开始谈天说地，偶尔几对男女在舞池里跳上几曲慢舞，如同电视上看到的大富豪们开party的情形。武曼莉也在跟其她几个女性有说有笑的，不过我能感觉的到，她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
与此同时，在大厦的五十层，一间中式装修的宽敞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一位五十多岁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背着手站立在大厅中央，身着一身黑色唐装，气度不凡。他眼睛微闭，眉头紧锁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与他正对的墙上是一副猛虎下山图，占据了整个的墙面，呼之欲出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让人心惊胆颤。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中年男子猛然睁开了眼睛，两道精光爆射而出。他转身快步走到宽大的红木老板桌前，拿起了电话。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大哥！”
“说！”中年男子平静的说道。
“已经与泰国买家见面，样品已经验了，对方很满意，付了一笔定金，约定2个月后交货。”电话里的声音很小，应该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怕别人听到似的。
“很好，要多留意警方！”
“没问题，警方内线已经搞定，暂时不会有危险，放心吧。”
“好的！”中年男子说完慢慢放下了电话。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两眼之间的鼻梁，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武建国，天宇集团的董事长，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副董事长也是他的弟弟——武建军。
这三年来，武建国背负了巨大的压力。三年以前，对国外的一笔风险投资失败，损失了5亿美金。二十几年的全部积蓄和银行几个亿的贷款全部血本无归。年轻时饱一顿饥一顿的生活和被人瞧不起的日子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脑子里，他很害怕回到从前。为了衣食无忧、为了继续能在人前风光，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金钱，所以他不惜铤而走险去贩毒、甚至去制造毒品。因为他的狡诈、因为他的心狠手辣，在短短的两年内他的毒品生意已经垄断了滨海市，开拓到了全国各地，甚至大量的贩卖毒品到国外。武建军这次去云北省就是与泰国的买家见面，并敲定了一笔大单的买卖。
在这期间，不免与其他的贩毒集团为了争抢生意产生纠纷而大打出手、甚至仇杀，最终的结果都被武氏兄弟摆平，不臣服于他们的势力纷纷被赶出了滨海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最现实的生活描述，同样也是武建国的人生准则！
……
大家都来轮流的向我敬酒，一圈下来我的头已经有些晕了，于是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
这时，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绿茶出现在我的面前。
“喝点茶水，解解酒！”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抬头一看，是武曼莉，我对她笑了一下表达谢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顿时一股带着清香的暖流顺着喉咙直达心肺。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把肺里的酒气呼了出来，浓浓的醉意顿时减淡了不少。
她今晚也喝了一些酒，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十分动人。
“天已经很晚了，不太安全，一会……你送我回家吧。”武曼莉如水般的声音撩动着我的神经。
“没问题！”因为酒的原因，我没有考虑太多就答应了。
……
我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等睁开眼睛时，一看手腕上的表，已经是十点多了。大厅里的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剩下的大多是男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着，不时地传来碰杯声和哈哈大笑声。
“咱们走吧！”见我睁开了眼睛，一直守候在不远处的武曼莉走到我的面前，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皮大衣。
“……好！”我站起了身体，步伐还算稳健。我走到衣帽间取出外套，一边跟其他人打着招呼一边随武曼莉走出了大厅。
一出大厦门口，一股寒冷的空气迎面扑了过来，虽然清醒了不少，但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一辆出租车停在大厦门口的台阶上，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我们上了车，司机发动了车子。
车里的空调暖风吹的让人很舒服，不知不觉困意涌了上来，不过胃里阵阵呕吐的感觉又不断袭扰着我的神经，我只能强打着精神避免出丑。至于武曼莉那边，我已经无暇顾及。
汽车大约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停在了一个小区的楼下，这里位于滨海市的商业中心，寸土寸金，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的可以说是非富即贵。
我和武曼莉下了车，本想跟她道声晚安就赶紧离开，可是没等我反应过来，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峰哥，上去陪我坐会吧，我给你冲杯咖啡醒醒酒。”她挽着我的胳膊说道。
还有些理智的我想拒绝，可是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实在难受，必须尽快倒出来才行。
“方便吗？”我大口喘着气问道。
“就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的！”说完她拉着我进了楼门，上了电梯。
这是一套100多平米的房子，面积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温馨。而这时的我已经没有心情参观，一进门就快步来到卫生间将胃里的乱七八糟吐了个痛快。然后洗了个脸回到客厅，半躺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
很快武曼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浓浓的香气顿时弥漫了整间屋子。她把咖啡送到我的手中，然后转到沙发的后面，用那双柔软的手帮我按摩着额头。
我不禁舒服的“嗯”了一声。
突然之间，我有了种幻觉，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家，而身后的她就是我的妻子。
不过那种幻觉只是一瞬间，我立刻甩了甩头，回到了现实中来。
“好点了吗？”武曼莉问道，我能听的出那言语里的关心是真切的。
“好多了！”我又喝了口咖啡说道。
“峰哥，我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可以吗？”她轻声说，放在我额头上的手也停了下来。
“说……吧。”我心里有点紧张，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峰哥，咱们接触时间也不短了，相互之间也有了了解。……我很喜欢你，这是我的心里话，我……我能做你的女朋友吗？”
虽然我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可是她的话还是让我有些心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的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如果我是在正常情况下认识的她，我会毫不犹豫的接受，甚至会主动去追求她。可是我毕竟任务在身，不想受到感情的影响。另外，她的身份我还没有搞清楚，她是不是参与了犯罪，参与了多少？如果我贸然接受了她，不但以后会害了自已，也会害了她。我虽然称不上一个好男人，但我绝对是一个对感情负责任的男人。
“莉莉，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说心里话，我也很喜欢你。不过我们现在就把关系明确了，还是有点快。我要对你的感情负责，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我放下杯子，握着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柔软的手说道。
“好，我听你的。”武曼莉并没有感到多少失望，她微笑着俯下身子，用滑滑的脸颊在我的脸上摩擦着……
